他是不是已经不在了?他说过不要死在他面前,但是他走不动了,只能在这里。
所以他应该不在了吧。
他可以和他说话吗?
“上校……”
“沈队长,带了伤药,给您。”赶来这里之前,他让沈栋拿了伤药,想了想觉得放在沈栋身上比较好……确实是好的。
“协议我……签字了,我们没有、关系的……”
“是我……要开枪,没有关系……和你……不会害你……了,”他的表达开始变得混乱无序,眼睛忽然努力地聚焦,目不转睛地看向他觉得他可能在的方向,一字一顿地道,“脖环、可以……取,拖太久了,对不起。”
他的瞳孔和睫毛颤栗起来,眼泪像是毫无预兆般从他干涸苍白的眼眶涌出,他喘息着紧紧握住手里的枪,毫无血色的唇瓣艰难翕动着:“上校,我……”
爱你。
他没能发出声音,陆宗停将他的口型看得清清楚楚,也捕捉到了他青白手指扣动扳机的动作。
这是他第二次说爱他,每一次他都是当最后一次来说。
—
在枪响之前,陆宗停已经飞扑上前将他的手撞开,子弹打到了他们身后的廊柱上。
陆宗停虽然尽量避免了和陈泊秋的正面撞击,尤其是他的肚子,但还是无法控制惯性冲力将他撞得险些晕过去。
“对不起泊秋,我不知道脖环是这样的,我说取下来是怕你戴着难受,我不是那个意思。”陆宗停语无伦次地解释着,颤抖着手捂着陈泊秋血流不止的脖颈,撕心裂肺地吼着让沈栋拿来止血药,明明都是细小的伤口,却是好几瓶分离酚倒下去,纱布换了一轮又一轮,血才堪堪止住。
凌澜仔细观察着,当机立断道:“宗停,他凝血功能有问题,给他再口服两瓶分离酚。之前给他做检查时我就发现针孔很难止血,当时情况紧急我来不及核查,现在这种出血程度基本可以确认。”
“凝血功能有问题……就是说血很难止住吗?”陆宗停苍白着脸讷讷道。
凌澜耐心回应:“是的,他的凝血功能应该已经非常差了。”
所以是凝血功能有问题,他才因为头部一个小伤口就需要输血浆,才会在身上备着分离酚。
他不知道凝血功能要多差,才能逼迫一个人在自己状态还好时抽取自己的血备用,去废品站捡回分离酚残次品改良重制。
他不知道那时候他的心里是灰暗绝望的,还是感觉自己是看到了新的希望。他这么笨的人,应该以为有了方法就是希望吧。
可那明明是……走投无路。
沈栋立刻开了两瓶分离酚,看陆宗停腾不出手,便道:“我来吧上校。”
分离酚送到唇边,陈泊秋像是恢复了一点意识,辨出了它的味道,怎么也不肯喝,凌澜看他呼吸困难,也是不适合在这种时候口服药品,便道:“算了,他呼吸不好,伤口不出血了就缓一缓再喂他。”
沈栋立马道:“我带了氧气瓶。”
陆宗停忍着眼泪将陈泊秋抱紧,抵着他湿冷的额发,不断轻声安抚,才让沈栋顺利地把面罩覆在他脸上,让氧气输进他口鼻之间,陈泊秋渐渐缓过来一些,小腹再度开始抽痛,他蜷缩着攥住他的衣袖,灰蓝色的瞳孔仍旧昏茫失焦,嘴唇吃力地蠕动着好像在说着什么,没发出声音,陆宗停看着口型好像是在问“为什么”。
陆宗停护着他的脖颈,亲吻他的额头,不管他是不是在问为什么,都仍旧回答他:“因为我也爱你。”
陈泊秋不知是听不懂还是不知道如何反应,眼睫轻颤了几下,却虚弱得只能眨眨眼睛。
肚子疼得很难受,下身正在随着里面的抽痛一阵一阵地溢出湿热,他茫然地挺着腰,嘴唇和指尖都因为失血而变得灰白,呜咽声轻得几不可闻。
“你们戏演够了没有?”
雷明尖锐声音一响,陈泊秋就应激一般地颤栗起来,攥着陆宗停衣料的手指抽搐着紧了又紧。陆宗停甚至没有任何驳斥雷明的冲动,只是再一次捂住陈泊秋的耳朵,也不管他能不能听见,低喃着安抚:“别理他,他脑子有病。”
“你才是胡闹够了没有,雷副总司!”凌澜喝止道,“陈泊秋还怀着孕,哪怕出于基本的人道主义关怀,你都不应该做出这种事情!你是真的想把人逼死吗?!”
雷明看周围的群众都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知局面或许会对自己越来越不利,索性破罐破摔起来:“人道主义关怀?他朝我开枪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他用硫酸火直接把你儿子烧了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凌澜面色青白地拍案而起:“你闭嘴!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只会拿止聿的事情挑拨,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一点长进都没有,难怪你父亲始终不敢给你机会!”
海角一直为人称颂的英雄被雷明这样侮辱,人群重新骚动起来。
“副总司怎么能这么说话?”
“在凌澜博士面前这样提林少将,太没有良心了!”
“是啊,不管真心假意,陈泊秋好歹会道歉,副总司这是在做什么?”
“什么叫不管真心假意,刚刚的事情真的不是能演出来的吧,上校动作再慢一点他就真没命了。”
“感觉他确实是一心求死,但以前的事情也不能一笔勾销啊,现在违禁孕子的事又怎么说?”
“上校那样护着他,你还是先少说两句,想坐牢吗?”
当众被凌澜如此辛辣地揭穿自己的痛处,甚至被人品头论足指指点点,雷明气得眼里几乎要瞪出血来,破罐破摔地吼道:“你们别被这种低级的苦肉计骗了!陈泊秋什么人你们还不清楚吗?!他就是会装可怜博取同情!你们别忘了,非同类变种擅自繁衍后代是违反禁令!他们做这些都是为了留住他肚子里的怪物!你们难道不怕这个怪物生出来我们海角就乱了套吗?!”
凌澜讥讽地笑了笑,她是真没想到自己才骂他没脑子,他就急切地要向广大群众证明他是真的没有脑子只有脾气,主动给她“抛砖引玉”。
“雷副总司,这个事情,我想我比你更有发言权,”凌澜在自己的办公桌周围踱了几步,随即缓缓站定,面上露出从容端庄的微笑,“实在是不好意思,原本这通视讯就是想说清楚这件事情,没想到变故颇多,让大家心焦了。”
察觉到陆宗停屏着呼吸绷着身体,额头冷汗像瓢泼大雨一样淋漓落下,沈栋连忙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应该没问题的,上校。”
陆宗停仓促地朝他挤出一个苦涩的笑,他仍旧不敢松开捂着陈泊秋耳朵的手,甚至微微弯下腰,下意识地想要把怀里的人还有他肚子里的小宝宝都藏在自己怀里。
他没有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知道答案,他没有任何准备,按凌澜的秉性,如果真的是个不好的结果,恐怕也不会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他无法不心慌。
小萝卜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又在陈泊秋肚子里踢打起来,陈泊秋难受得有些干呕,陆宗停让沈栋把面罩稍微松开些,自己将手覆在陈泊秋小腹上轻轻安抚:“别怕,爸爸妈妈在。”
“第一,陆上校和陈博士,他们并不是违禁孕子,而是出自我的授意。”
陆宗停的手僵住了。
凌澜看着眼前一张张惊愕的脸,语气依旧平稳淡定:“非同类变种繁衍,的确是海角众所周知的禁令,但之所以为禁令,不过是因为无人敢以身犯险承担后果。我为什么说这事关民生福祉,难道我们永远都不迈出那一步,不让非同类变种相爱相合,繁衍后代?曾经变种与人类、同类变种的结合,不也都是一步一步推敲试验才得来的好结果?总要有人去开这个先例吧。他们明明是为海角生命科学事业献身之人,怎么到了你雷副总司口中,就变成了天打五雷轰的恶行呢?”
雷明气急败坏地道:“你瞎扯淡!十字灯塔我和谷云峰管着,没听过谁来报备这种荒诞无耻的研究课题!”
上一篇:女装炮灰和主角师兄解蛊后
下一篇:雨后闻腥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