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宗停竭力造了一堵冰墙挡在自己身后,才敢略微放慢脚步接通。
“上校,是我,江子车,”江子车声音有些喘,“温舰长离开的时候就把我们转移到暗室了,你那边怎么样?”
对于陆宗停为什么没让陈泊秋跟着温舰长一起撤离的原因,江子车丝毫没有追究,他认为他和陆宗停的想法是一致的。虽然离开和留下对陈泊秋来说都很艰难,他都有可能扛不住,但作为他的半个主治医生,江子车可以明确的一个结果就是:和温舰长一起撤离,陆宗停不在身边,被动物本能占据理性的陈泊秋捕捉不到伴侣气息,情绪和身体都无法被其他任何东西安抚,压根没办法生下孩子,甚至会导致一尸两命。
留下来,至少还有好的结果可以拼一拼。
“我在去找你们的路上.......”腥甜的血液随着失常的心跳涌至喉咙口,陆宗停勉强咽下,身体跟着一阵发冷,“很快就到......泊秋怎么样?”
陆宗停话音刚落,就听到了陈泊秋一声嘶哑的痛吟。
他不大喊得出来,声音很微弱,断断续续地夹杂着喘咳声,却听得出极为痛苦。
陆宗停心脏一颤,冷汗就跟着一层一层地往外冒:“他怎么了?不会是……”
“冷静些上校,目前还没有,但是胎儿动得厉害,有些腹痛漏血,这也的确是临产征兆,”江子车迟疑几秒,道,“如果没办法让他在安静的环境里休养,估计也就这两天就发动了。”
“他醒着吗?”陆宗停声音发抖。
“疼太久了,人有些糊涂了,一直问我你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江子车叹道。
陆宗停深深吸了口气,有些哽咽:“我知道了。”
“你要跟他说话吗?”
陆宗停听着身后的动静越来越大,而他自己身上却没什么力气,半跪在地上试了几次都没能起身,一用力胸口就针扎似的疼,只能哑声道:“不说了,我得.......赶路呢。温舰长给你们配武器了吧?”
“博士有手术刀,我有枪。”
“好。”
江子车追问道:“上校,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这间暗室在你来之前能保证博士的安全吗?”
“可以,”陆宗停说着,顶着强烈的眩晕和脱力感,扶着墙慢慢起身,“我到时候应该从4号或者5号暗门去找你们,我有可能说不了话,那样我会敲三下门,第三下和第二下的间隔会很长。你们等我过去,我带你们去破碎荒野。”
他切断通讯,在耳鸣声中听到了冰柱碎裂的声音,没过几秒就有人从他身后扑了过来,他侧身躲开,那人重重倒地,他顾不上查看,也没时间纠缠,从人身上跨过去之后就继续往前跑。
他也没有发现,有只黑色的蝴蝶落在他的身上,翅膀几乎沾满了他身上的血,然后又从容地往前飞。
陆宗停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破裂了,血液失控一般不断逆流上涌,从口中呛出,溅得到处都是。陆宗停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黏糊糊的,像被浆住了一般,视线也是一片血红色,堵在喉咙里的血逐渐从粘稠的液态变成了半凝固的血块,他几乎无法再呼吸。
他快要支撑不住了,他把收在口袋里的小海鱼胶囊拿出来,当做寄托一般攥在手心里。
还没有把它送给泊秋哥哥呢。陆宗停这么想着,连自己什么时候跑到了暗室门口都不知道。
这个入口只能从里面打开,陆宗停发现自己果然如预期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了,连呼吸都已经是奢求。他只能按照和江子车沟通好的,先连敲了两下门,等了好几秒再敲第三下。
门打开了。
陆宗停却没有看到开门的人,但在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像是江子车的人倒在了血泊里。
他苍白的嘴唇微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几近空白的大脑里轰鸣声不断,让他头疼欲裂眩晕难忍,显些一口气上不来晕过去,却还是狠狠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以换回片刻清明,在狭小灰暗的空间里拼命寻找陈泊秋的身影。
所幸他还在,陆宗停看到他托着沉重的肚腹低着头艰难地蜷缩在角落里,是一种戒备而紧绷的姿态,他没办法开口喊他,只能跌跌撞撞地朝他扑过去。
血腥的气息在混乱的风声中朝自己逼近,就如同刚才江子车倒下前的感觉如出一辙。陈泊秋双目无法视物,被逼到角落里退无可退,只能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却无法排解已经紧绷到极致的惊惧,只能随着那股气息的接近将手里的手术刀越攥越紧,最终条件反射一般,竭尽全力朝前刺去。
手术刀是最适合开膛破肚的东西,刺破人薄薄的胸膛,穿过肋骨,没入心脏,轻而易举。
被刺中的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到地上摔得粉碎,又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翻滚挣扎,随后很快便了无声息。
像是在岸上干涸而死的鱼。
陈泊秋的手在发抖,这让手术刀变成了滚刀,不断地在陆宗停心脏的血肉里碾磨,陆宗停疼得浑身都在抽搐,脸上的血色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衰竭退散,这让他口鼻间涌出的鲜血变得更加刺目。
他的瞳孔已经涣散,却被某种充盈着的液体映得格外明亮。
可他无法出声,他也不能出声。纵使他很想跟陈泊秋说一声别怕,没关系的。
他更不能让那些液体落下来,他怕它们会落在陈泊秋手上,眼泪和血液的触感差别太大了。
这样一定会让陈泊秋发现,他是陆宗停。
没有任何理由让陆宗停相信陈泊秋是自己主动想要刺伤他,一定是因为陈中岳。
陈泊秋说过,陈中岳会控制他。
这会让陈泊秋崩溃的。
他只能勉强支撑着颤抖的双腿站立,慢慢后退,让那把手术刀慢慢地、却是剜心刻骨一般地从自己的身体里抽离。
更多的鲜血从他身体里涌出,他的皮肤逐渐变成了濒死的灰白色。
刀刃刺破胸口的时候,陆宗停有过惊疑和痛苦,但只有不到半秒而已。
剩下来的时间,他都在想,他的泊秋和他们的小萝卜,要怎么办呢?
原本他是想着接到他们,就用冰造一艘船,一起逃到破碎荒野上去,江子车说,那里的环境最适合泊秋分娩。
他计算过距离,也确认过洋流和风向,可以安全着陆的,没想到会这样,没想到他会像个废物一样束手无策地倒在地上。
陈中岳到底动了什么手脚,他到底想干什么?他处心积虑要杀了自己,留陈泊秋的命,可他如果已经暗中观察已久,就不应该不知道陈泊秋是不会独活的。
那么他留陈泊秋的命,是为了……小萝卜吗?
陆宗停想到让他毛骨悚然的,以洛橙为首的那一帮陈中岳的“子女”。
不,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这样结束,不可能就这样结束。
—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太自以为是。”有人在他耳边说。
陆宗停意识浮浮沉沉,只觉得身体上的疼痛逐渐消散了,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那人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终于忍无可忍地提着他的耳朵:“陆宗停,起来。”
陆宗停迟钝的大脑吃力地处理着这个声音和动作,处理完毕后,他就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险些把那人撞飞。
林止聿灵活地躲开,然后狠狠地在他脑门上弹了个暴栗:“发什么狗疯!”
此时的陆宗停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眼皮一下都不敢眨,直愣愣地看了他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哥”。
“……嗯。”林止聿语气一软,顺手给他揉了几下刚刚弹的地方。
“我、我梦到你了?”陆宗停仍旧不敢置信,神神叨叨的像在自言自语,“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梦到过你。”
“因为我不想见你啊,烦人。”林止聿皮笑肉不笑地道。
“……哦。”陆宗停低下头,却还抬着眼看林止聿。
“别装可怜,”林止聿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我和泊秋说了,如果过得好,记得偶尔送一朵他种的花给我,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收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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