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侪听着他那狗屁不通的话,乖巧地点头,心底想着:这话落点不对啊,那样岂非他花了好长时间计画杀人,也可以说杀人和他浪费的时间相比,屁也不算?
文侪瞥见那郭钦的眼镜,在短短一瞬想起了戚檐,可最终占据他脑海的仍旧是没完没了的疑问。
郭钦割肉孕子代表了什么?那僵尸孩子喻指什么?郭钦杀子又意味着什么?
“割肉”可以代指的东西太多了,是令人痛彻心扉的人事?还是说,仅是指从自身剥离的,具体的实物或者精神类的东西?
而分明是割肉为子,偏要冠冕堂皇地称作孕子的理由又是什么?
文侪思索着,蓦地察觉那孕堂中悄然无声。余光觑见郭钦正定定瞧着他,还沾着死婴血的铁鎯头不知何时又被那人握在了手中。
文侪不禁咽了口唾沫,他手中的铁棍显然难敌那粗鎯头。然而他站稳了脚跟,甩去手上虚汗,从从容容地看向了郭钦鬼上身一般的狞笑,开口说:
“这游戏只允许我们以‘文明’的方式竞争,简而言之,我们只能借僵尸之手间接害死对方,不能直接动手杀人。——你没忘吧?”
“嘻嘻嘻——”
他听见郭钦喉咙深处传来几声女人尖细的笑声。
不……
比起从郭钦张开的血盆大口中冒出来,那女人的声音更像是从他的头顶上载来的。
文侪的眸子正快速移动着搜索声音来处,恰这时,有一滴殷红血滴在了郭钦的眼镜上,糊住了他的眼。
文侪缓缓抬起脑袋,先看见一小撮稀疏的毛发,然后是……
“啊——!!!”
身后遽然伸来一只大掌冲文侪眼前一晃。
“大家夥都在呢?!”戚檐往前几步,隔开文侪和郭钦,没瞧文侪一眼,自顾自开口说,“最好别看。”
“理由。”文侪问。
“恶心够不够?”戚檐没回头。
“上头趴着的东西六只眼,三只嘴,牙长在唇上,手脚加一块大概十余条。脸是烂的,头是秃的,单一缕头发从最左边的眼睛里长出来,那眼睛眨一下,眼皮就像是蟾蜍两腮一样往外鼓。”
“……你别说了。”文侪捂了嘴。
可文侪没福气看,那郭钦倒是仰头大饱眼福了一遭。
他匍匐于地,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往外跑。那戚檐也不甘示弱,拎着文侪的校服外套便给丢出去了。
文侪叫他半推半扯地摔地上,倒也不发怒,只拍拍两膝站起来,急急去关了广播室的门。
之后他俩便趁着那郭钦将尸群引走的时机,一路狂奔回了那间小储物室。
然而在那之后,戚檐便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再不理人。
任是文侪说了多少话,那戚檐都浑似没听着,起初他还以为,是因自个儿离戚檐太远,于是专程挨近了些。然而他方在戚檐身旁落座,那人便斜眼过去,起身,坐到另一个角落,一气呵成。
文侪便以为戚檐是火气没褪,还在同他怄气,便说:“刚才我语气重,我错了,但你也并非完全没错,为了这委托快些解决,你别再闹脾气了!”
文侪已先行低头示好,戚檐却冷笑一声,又要走。
“哈、妈的……”文侪自嘲似的笑了声。
“喂,戚檐——你!!!”随着文侪忍无可忍的厉声一道而来的,是他的一双手。
松垮耷拉着的校服领子被人猛地揪住,文侪不断推搡着戚檐,叫他无可避免地一边趔趄着一边往后退,直至退无可退。
后背直直撞上了墙壁,除此之外还有朝他左脸挥来的一拳。可比起成年男子并不算小的力道带来的难耐疼痛,戚檐很快发觉自个儿已然享受起了刹那间那人给予他的痛苦。
爱也好,恨也罢,同情也好,痛苦也罢。
无论是什么,只要是文侪给的,他照单全收。
活像一条饿疯了的野狗,浑不顾吃进嘴里的究竟是烂菜叶还是肉骨头。
他躲了文侪有一会儿了,心脏像是缩着,总也跳不快。这会儿被那人揪着骂,心脏却倏地归于正常。浑身血液汩汩快流,叫他浑身有如被人放了把火,猛然烧了起来。
“你还要闹别扭到什么时候?!”文侪怒不可遏,面上半怒半委屈的情态叫那人觉着新鲜,“你不喜欢见人逞强,可我不是早就说得明明白白了吗?我、他妈的、没在逞强!!!你究竟还想怎样?难不成我就是个天生的废物,没半点自尊,单像个窝囊废、寄生虫一样死命咬着你不放,你才会觉得我没在逞强?!”
文侪揪着他的领口吼叫,字句都得理。
可他只垂目于面前人红淡适宜的双唇,心底全是露骨的龌龊心思。
他觉得自己当下的处境荒唐至极,叫他的嗓子眼里总要冒出笑。
他开始思索究竟如何能干脆利落地把自个儿的五脏六腑剖开给文侪看,叫那小子睁大眼看清楚他眼前人有多脏,又有多卑劣。
他分明比谁都更明白如何能将眼前那怒火中烧的小子吓跑——没有任何方法比凑过去亲他一口,再笑说一句“想不到吧,我是个同性恋”更好使了。
可是他还是选择了沉默,他不答话,不应声,像是用棉花塞了耳朵,佯装听不着那人的声音。
但他没有料到,由于他没有彻底粉碎他二人的关系,导致这时候,他的闪躲与回避,成了欲迎还拒、欲擒故纵。
眼前那人的嘴还在动,怒火烧得更旺了:“戚檐,你他妈能不能改改你那破习惯!?能不能别总想要自个儿承担一切,别总将我的行动看作是逞强?能不能别他妈的再管我的事了!?”
戚檐挑着眉,目光在文侪的唇角打转,他想:啧、嘴真是能说,累不累……
啊、若是堵上那张嘴,他会气急败坏吧?
文侪见那人漫不经心,顿觉对牛弹琴,于是将一拳头砸在他耳边墙上,骂道:“戚檐,我有时候真想把你弄死!”
那眼神飘忽的戚檐,这会儿总算接上了句话:“我也想。”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文侪如何知道戚檐眼底那些晦暗的源头在于欲望,又哪里知道他话中意,他只觉这几个月和戚檐相处,活像一单身父亲将不懂事的顽皮儿子千辛万苦拉扯大,而今那小混蛋到了叛逆期。
好嘛,他是儿子,我是爹。
文侪这般想着,竟自个儿泄了火气,他将那人发皱的衣领松开,又将那人的拉链插销捅进座插,只呲啦一声,便叫链牙咬上了戚檐的脖颈。
这时,戚檐晃晃脑袋,说了回屋后的第二句话:“不要,我不喜欢脖子被锁住的感觉。”
“你是三岁小孩么?!这世上哪有多少事是你喜欢不喜欢便能决定的?”
“不要。”戚檐将脖子往里头缩了一缩,将下巴抵在领子上左右转了转,又说,“硌人。”
他见文侪似乎熄了火,语气不自觉张扬起来。
文侪将他脑袋往上头掰,见那人下颌被刮得一片红,又动了些恻隐之心,便将拉链往下扯了一截,说:“现在老天开始下雨了,风凉得要命,你若是吹感冒了,就等着被僵尸咬死吧!”
文侪甩手去整理规则与游戏笔记,戚檐站在原地没离开。他默默舔了口腔中破开的口子,血的腥气被他拿舌尖轻轻压过。
他盯着那人的背影,随后卸了力倚墙往下滑,落地时霍地笑起来,哈哈大笑。
文侪仰起脑袋瞧他。
可是戚檐还在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笑不是因为那文侪忽然没了脾气,而是因为意识到自个儿实在可笑。
生前,他活得卑鄙又自我,始终将表里不一的线头藏得很好,所谓的自我被他仔细藏进漂亮又善良的头套里,每日都在不动声色地为了自己的利益奔波。
可如今他死了,却怎么变得畏手畏脚,还学会体谅文侪的心情了?
败类死了就理该金盆洗手了?
甭说笑了,他不是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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