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能学我!!!”湛三爷冲他俩大吼一声,双手握作拳状猛一锤桌站起身,这回满桌剩菜都翻下桌去,钢盘哐哐当当掉了一地。
满地狼藉,湛三爷却只念着甭管,让他自个儿收。
他徒手抓起那些撒在地上的饭菜,又扔回桌上去,叫其中油水酱汁溅得到处都是。
戚檐见状只默默拽着文侪往后退了几步。
“你俩万不能做傻事,万万不能……”
湛三爷抓得满手油,又脏又粘的手却是忽然被他合在了面上。
“你俩走吧,三爷糊涂,三爷有罪!你俩小子出门后就当是不认识我这人了。”
***
天色愈发的黑,树上不知什么鸟发出了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啼叫。
那二人听话,正赔着笑要从湛三爷家里退出去,哪知刚抬脚,大黑狗忽而雷似的狂吠一声。俩人心神一颤,又闻院外传来赤足跑动声响。
是疯子阿九。
那阿九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踩着满地的沙石,足上血直沾了一里路。
“噫!杀人啦,有人杀人啦!”他尖叫着跺脚,猛然跌去湛三爷门前,给那俩人磕了个响的。
二人正要把他揪起来问话,那疯子阿九却咧开自个儿那缺了几颗牙的嘴,笑说:“天黑黑,菩萨怒。”
话音方落,只见这渔村连至河滩的火光一霎全熄,黑暗像是滩上凉潮遽然将他们包裹。
文侪一愣,忙伸手去找身边的戚檐,恰好那人也把手摸来,顷刻便扣了上。
戚檐将他扯过来抱进怀里,试探着喊了声:“阿九?你在吗?”
无人回应。
“三爷?”文侪也跟着喊了声。
回应他们的仅有鸟离枝的振翅响。
眼睛在某一刻适应了昏暗的光线,二人这才看见湛三爷的屋门微微敞开,血泼似的在屋门上写了个红字——“凶”。
地上有血脚印蜿蜒向里,却不是那阿九的,比那瘦小如猴者还要更长,更宽。
只听那拴着大黑狗的链子响了一阵,那只畜生忽而发了疯似的吠叫起来,而后一刹再没了声响。
文侪和戚檐斜眼对看一眼,直往山下跑。
老天不知累,雨一刻也不停。二人没有灯,在这般情况下也没人敢点灯。
偶有闪电劈天,便将山道上两个仓皇奔逃的两人皆给照亮,那短促的光明足够叫他们瞧清布满山道的血水。
二人跑动着,停下来时,一点风吹草动都叫他们心神不宁。
“总这么跑也没用。”文侪喘着,“一路上没见着人,不如趁乱去把他们的屋子给翻了?”
戚檐点头,一面跑,一面伸颈瞧了瞧眼前景致,说:“那是庙吗?”
文侪眯眼:“是。邵笔头家就在边上。走!往他家走!”
门锁着,二人只一并抬腿把门踹了开。本该瘫在家里养病的邵笔头并不在里边,四面漏风的屋子给不了他们安全感,哪怕是一个脑袋突然从墙角探出来都算不得稀奇。
戚文二人猛吸一口气,想着豁出去,便开始急切地在里头翻找起线索。
邵笔头那张床架得高,明摆着底头有东西。
文侪本就着急,这会儿再顾不上怕,只将拖去地上的床单一鼓作气掀开,看向床底,没曾想却听那儿传来吱吱吱几声。
——有活物。
是什么?
文侪眼一闭,便伸手去探,抓到一个笼子的铁杆子,又咬咬牙将它往外扯。
谁料入眼的竟是只猴头蚕身的怪物,那玩意蠕动着身子,从笑起来的猴嘴里吐出丝来。
够猎奇。
文侪情不自禁打了个抖,只骂了声“靠”,一脚把那玩意踹回了床底。
那头戚檐在邵笔头塞破衣的篓子里找着许多女人的首饰和一个空刀鞘。
他摸了摸那刀鞘——温的。
常人早该吓跑了,只是戚檐脑回路清奇,只想着好马不吃回头草,那邵笔头要是拿刀杀人去,千不该万不该半途折返。
于是只攥着那面色惨白的文侪打了个转,说:“什么东西吓着我们亲爱的了?”
“你别转我,我要吐了。”文侪说着,踮脚去摸邵笔头钉在墙上的橱柜,“你干你的,别管我。”
戚檐句句有回应,哪怕这会儿不过是努努嘴,说了声“好吧”。
邵笔头是这村里独一的老师,橱柜里果不其然多是书籍和教具。
文侪抱着一大摞书,这会儿挨去戚檐那头,拿身子撞了撞他:“把书都垒上来,我来翻。我那边还有些教具,我先自个儿揣摩揣摩。”
戚檐忧心书压人,便帮着放去了桌上。
外头树枝叫风摇得咔嚓咔嚓响,地上的落叶也像是给人踩了似的,时不时发出一点惊人心的响动。
文侪只捂着耳,尽力要自个儿静下心来。
那些书多是长方的老版教材,内页似乎是在水里泡过,都呈现出一种波浪状的弯曲,只有一本仿牛皮的簿子,显得别致异常。
文侪二话不说抓来翻看,发现那是邵笔头的日记。
因着这里光线过于昏暗,那人又是拿铅笔写的,他无论如何也看不清,只打成卷儿抓去手中,想着一会儿到外头借雷公的光,看一看。
戚檐恰于此时把教具翻看完毕,摊手说:“一场空。”
“没事儿。”文侪说,“外头那破庙还有的咱们翻!”
***
庙前歪着一棵枯死的老榆树,这会儿上头悬着条血红的缎子,恰恰好能容人将颈子挂上去。
戚檐伸手遮了文侪的眼,将他拉至了庙门前。俩人方跨入破庙,寒凉的阴风倏忽间便迎面扫了过来。
不单凉还带点腥。
开裂的泥菩萨被摆在正中,文侪扒开戚檐的手仔细瞧去,这才发觉那菩萨的手臂都被砍了,身上有大大小小的、像是被铁鎯头给砸了的凹陷与裂痕。
甫一往内走,那戚檐便伸手指了刚离开的邵笔头家的方向,说:“那里站着个长发女人,穿红衣的。”
文侪咽了口唾沫,探头去看,果然瞧见了邵笔头家的墙角藏着个长发遮脸的女人,然而再仔细一瞅,却见女人穿得哪里是红衣,分明是又素又白的孝服。
“喂,别乱说话……”文侪本就有些急,这会儿更是听不得半点玩笑话。
“不对吗,那就是我的眼睛出问题了。”戚檐放下遮住眼睛的手,叫文侪看见了两道从他眼底滑下去的血泪。
那场面说得上是毛骨悚然,文侪忙将戚檐摁坐于那张靠墙放的长板凳,自顾拿了泥菩萨像前一卷白布给戚檐擦血。
“哥……”
“别说话,先把血给止了!”文侪手忙脚乱,一面帮戚檐擦血,一面偏头去瞧外头那女人,哪里想得到这一看却是找不着人了。
“哥!”戚檐又喊他一声。
“那女人不见了!你别叫了!”文侪不觉已出了一身冷汗。
“文侪!!”戚檐猛然将文侪一扯,两只手捧着文侪的脸,“看着我!!!”
戚檐的神情是少见的严肃,文侪伸手摸向戚檐的眼睛——没事。
他又胡乱拿眼扫了戚檐的脸,意识到半点血也没有后猛然一怔。
“刚刚……”文侪有些混乱,“我们不是坐在长板凳上吗,怎么在菩萨像前……”
他想侧首去瞧那板凳,可戚檐却使劲掰正他的脸,不让他偏头去看。
文侪一咬牙,踩了戚檐一脚,趁那人松手的工夫挣脱开,停在了板凳前。
——那长发女人正躺在上头,被拨开的头发露出一张惨白的脸,以及空无一物的眼眶。
“她、她的眼睛……”
戚檐两只手分别包裹住文侪的手,掌心滚烫的温度却叫文侪更清晰地感受到自个双手中正紧握着的东西。
那是粘腻的、光滑的、圆滚滚的两只眼珠子。
第157章
“松手。”戚檐的语气比往日还要低沉好些,他的长指撬开文侪的掌心,将其中粘腻东西挤了出去,只还盯着文侪有些迷惘的眼睛,说,“别轻易被原主牵着鼻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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