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男人没有停留,脚步也没有加快,曳地的长风衣拖出嗞啦啦响声。紧接着,那人握紧的斧头忽而被他抓着抬高,再抬高。
文侪眼睁睁地瞧着那保安大叔的脑袋从脖颈上掉落,骨碌碌地滚了下来,脖子断处朝四面喷溅的鲜血好似喷泉,同轰然倒地的肥大身子相映而不成趣。
那面具男人蹲身下去,先是脱了那长大衣绑作垃圾袋状,粗暴地将那人的脑袋塞了进去,旋即从腰间取了一把新刀,剖皮割肉剔骨起来。
文侪盯着那人忙碌的背影,皱了眉。
大学选择了与生物毫不沾边的经济学的文侪,被迫观看了一场人体解剖过程。肠子竖拔横抽,肝脏亦被深入其中的刀毫不留情地生挖出来。
老伯的心脏被那面具男抓在指尖碾碎前似乎还在一涨一涨地跳动,下一秒却成了软趴趴的红肉一堆。
文侪的眼睛早适应了电视里头各类血腥镜头的打码和剪裁,如今那样极富冲击力的场面在面前徐徐播放时,他开始怀念过往的生活。
在阴梦中进食并不是必要的,他和戚檐哪怕不吃不喝,也不会感到饥饿和口渴。所以每个委托结束后,他们还必须面对重新进食的障碍。
可此刻,他这自打进入阴梦后便不吃不喝的,差点伏地干呕,好似只有将腹中酸水全都呕出来才对得起眼前这“招待”。
当然,他也对此刻的状态还抱有一丝感恩。因为,他有种强烈预感,那杀人犯一会儿十有八九要到他这儿来。
文侪无力再看,只将脑袋垂向了椅子,可是刀子霍霍割肉的声响却无论如何也拦不住。
许是肉附骨太紧,剔不干净,末了,那杀人犯点了打火机烧骨,烧得这办公室内满是人肉味。
烧够了,那面具男开始走动,直直将那些个剔好的骨头抛进了后头接饮水机漏水的红桶里。
唰啦唰啦。
一根根骨头被他洗得仔细,完全不顾那血气在空气里直飞。文侪幽怨地瞥向顶头的钟表,1:34了。
还有16分钟,【实际时间】到达1:50时,自己便该死了。
他算着,如果此刻从前门出去,要是那杀人犯跳窗拦截,他也没有活路,还不如在这儿安分地等待那杀人犯把骨头打印纸的传说复原,再坐收线索。
殊不知那杀人犯已将最后一根骨头也擦干净,压住了打印纸。
文侪听闻动静抬眼时,那杀人犯已拖着斧头朝他这儿走来。
他背身抓紧手里的安眠药瓶,长指夹紧一拧,掌心便抓住一大把白花花药片。
他知道那人瞧见自己了,于是只把椅子推开挡在他二人面前,眼珠子迅速在钟表上跑了一遭。
——还剩10分钟。
文侪清楚一般服用安眠药,如若排除极大的不良反应,多数人皆是因安眠药的催吐成分导致的呕吐物窒息而亡。也就是说,他根本没可能凭藉这些个药片在10分钟内实现死亡。
可是他还是要服用,哪怕是欺骗九郎或是这掌管阴梦系统之人都好,这药他必须得吃。
他于是当着那杀人犯的面将数十粒药片塞入嘴中,瞪着那人嚼动着,嚼动着,叫舌头都没了生存空间,艰难搅动。没有水助他吞咽,他只能将那些冒苦的药片生吞,再噎得双目通红。
可是他没有停止嚼动,直到腹部的抽痛感叫他眼眶里蓄了许久的眼泪滚下。
文侪是真的觉得自己成了个疯子,两大罐药片洒落在地,叫他疯狂地皱眉拢起,捧去了嘴边。
那人的斧头在一点点抬高,只是文侪知道,那人还没双手执斧,他还能再拖一会儿。
他见那人见他有如疯狗一般跪地嚼药,明显顿了顿,便趁这时蓦地起身撑椅,赫然朝那人胸膛上扫去一腿,随即借力踩上桌子,直冲去了那血淋淋的凶案现场。
右手在抽得那张压在上头的纸条的刹那,文侪叫那人从身后猛扣住了左手,腹部旋即被狠狠撞去了那尖锐的桌角。
文侪疼得冒泪,却还是咬着唇齿,把纸条给看了——
【老坟头不上香】
在文侪的眼方将那六字读完之时,脊背忽而疼得他眼前发白,皮肉崩裂的痛楚叫他再忍不住喉里的声音。
“我靠——”
那杀人犯往他背上劈去了一斧头。
文侪吃了药本就发晕,这会儿更是头晕目眩得难受,强撑着转过身去抵抗那人。谁料他方攥住那人执斧头的长臂,那人竟从口袋里抽了把小刀,遽然割向了他的脖子。
那止痛药的药效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已失效了。文侪知道伸手堵了那伤口也没用,摸了也只会更疼,便恹恹把脑袋后仰了,用手肘撑桌,勉强撑住桌子不下滑。
血汩汩流,他垂眉乖巧地待了会儿,趁那人无声地维持着那诡异姿势时,霍地动手摸向了那人的面具。
手指没入浓黑发间,直摸过那人的头发与耳郭,一把扯下了其贴在耳上的一条细带子。
“啪嗒——”
瘆人面具叫文侪掀落在地。
文侪端量着面前那张脸,笑起来,须臾哑声说:“我就知道……你个混账!”
戚檐的眸子空洞,左右手里分握着刀和斧头,仅仅一声不吭地盯着他。
“你大爷的……”鲜血将文侪的脖颈染作猩红色,他却扬了扬下巴,笑起来,“还你一次,咱两清了啊!”
***
————[ !!!委托失败!!!]————
【本次委托累计失败次数:2】
【解四谜:未完成】
【查清宿怨:未完成】
【还原死况:已完成】
【重生时间:未存盘·阴梦首日】
————[ 存盘点加载中…]————
***
委托铺子里,监控屏蓦地一黑,原是那戚檐笑着拔掉了监控器的插头。
薛无平只是不以为意地嘬着薛一百,良久才哼一声:
“神经病。”
第94章
戚檐不顾身后薛无平的低骂,自顾合了眼,将要进入阴梦的恍惚时刻,脑海里蓦地浮现出高二下学期的一堂体育课。
那会儿方入冬,外头落了初雪,外头操场跑道全被雪给盖上了。老师原想着叫他们跑跑步,驱驱寒,这会儿实在没办法便将他们领去了室内篮球场。
恰1班这节也是体育课,由于他们先到了便将篮球场占了个完全,估摸着已经打了一阵,场上追着球跑的那些人,多是大汗淋漓。
1班的一些点头之交招手要戚檐过来一块儿,然而他把视线往场上一瞟,没看见文侪,便挥挥手,找了藉口说身体不舒服,而后把手插进长羽绒服兜里,大爷似的坐上了观众席。
他眼睛瞧着前方,神飞九霄,好一会儿后才见有个1班学生从外头进来。他移目去瞧,恰好听着那人同他们班的体育老师说:
“班长他没事儿!只是还得在医务室歇会儿……”
班长?
文侪他怎么了?
戚檐倏然起身。
他没事?
那有事,是怎样个有事?
他那叫人猝不及防的动作把后头看比赛的吓了一跳,可他却在惊怪声中平复了起伏的情绪,只把手揣进兜里,同老师说了声身体不适要回教室趴着,便轻而易举地走进了外头风雪中。
他一点也不担心文侪的。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待自个儿回过神来时,自己的后背已粘贴了医务室门外的瓷砖墙。他没打算往里进,仅偷偷从门缝里瞥去一眼。
他看到垃圾桶里的血棉花和一卷拆散的绷带。
戚檐不由得皱了眉,谁知下一秒里头人竟把门一把大敞开来。
——是文侪。
文侪垂着脑袋跛着脚走路,一点儿没注意到戚檐。然他方开了门,又给门口处众人鞋底带进来的冰碴滑着了,径直朝前摔去。
戚檐本还想默不作声地拐个弯逃掉,这下只得一把探进他的羽绒外套,去揪里头毛衣领。
文侪叫戚檐救了下来,原来面上还端着点漂亮讨巧的笑,一见是他,登时便冷下脸来,说了不咸不淡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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