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为定。”戚檐略仰颈,那绕颈一周的伤口在隐隐作痛,可他依旧笑着,“到时你可不能耍赖。”
“嗯……”
文侪话音方落,一阵强光差些晃瞎了他们的眼。
文侪忍无可忍去堵薛无平的镜头,那鬼却是撇着嘴,把相机往脑袋顶举:“爷爷,饶了我吧!若不是那美君子死缠烂打,也学着岑昀向我讨要相片,否则我哪有力气追着你们这些崽子胡乱跑?”
文侪并不追究那与他们不过相处了几日的道士拿走他们的相片是有何用处,只问:“他要照片你便给他啊,你先前拍的还不够?”
“我哪知够不够?”薛无平很委屈似的皱着眉,“哎哟,爷爷,多拍总没错……听说那老东西还不肯要和岑昀相同的!”
“拍张合照就够了!”文侪将他手扯下来,夺去了他手中的照相机,拿给岑昀,说,“你去寻个好心的过路人,让他帮我们五人拍一张大合照。”
岑昀听话,寻了个面容慈祥的大娘来。
大娘举起相机利落一阵拍,岑昀难得细心,一检查,由于活人只能瞧见他和薛无平,故而站在两侧的文侪和戚檐总是至少有一个被截掉了半张脸。
没辙,薛无平和岑昀便将那三人裹去了里头,大娘劝他俩靠近些,他们也仅能尴尬笑笑,解释说现在年轻人就好这口,中间得留个缝供人看看风景。
大娘虽说将信将疑,还是摁下了快门。
咔擦——
***
天气越来越热,蒸得岑昀额间都起了汗。
那四个不人不鬼的倒是没怎么流汗,估计是因为体温相对较低的缘故。
方美和薛无平走累了,打算回铺子,相机则丢给岑昀拿去音像店洗。
薛无平瞅瞅那勾肩搭背的戚檐和文侪,纳闷适才出门时俩人还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姿态,这会儿怎么又如胶似漆了。
想不着,便在方美后头踩他鞋解气,那人要是急眼了来折腾他,他便缩脚往天上窜。
闹着闹着,便到了铺子。
文侪将那缠人的戚檐从他身上撕膏药贴似的拽下去,戚檐不肯,便抱着文侪的腰,被文侪拖去了沙发前。
“有完没完?”文侪抬手掰他。
“没完。”戚檐说,“咱们之间没有结局。”
文侪叹了好长一口气,说:“我真想不明白,你高中时明明那么讨厌我,也挺直的——是我做了什么影响到你的取向了吗?”
“是你太好了,你整个人都太好了。”戚檐摊手扮无辜,“我没法不喜欢。”
文侪看向他的眼,平生头一回产生了会被里头灼热的东西焚作菸灰的想法。
正愣着,忽见岑昀从后院进屋,只是脑袋湿漉漉的,文侪也不知他是何时回来的,只问他怎么了,他说把相机送去店里后,跑回来冲了凉。
岑昀小狗甩水似的把头发甩了甩,便搬来张凳子坐他们旁边。
先前那小子好奇心泛滥,见啥都稀奇,通常不会在他俩身边晃悠太久,这会儿倒似薛一百那般黏人。
这也不算啥了,薛无平和方美隔一阵便要来瞅他们几眼,有时搭上一两句无足轻重的玩笑话,更多时候只是晃几分钟,然后一声不吭地走开。
一回薛无平飘过来,戚檐抬手给他拦住,问:“怎么总往这儿跑?”
薛无平面无表情,说:“就……看看你们。”
戚檐挑眉,手摸上颈间那愈来愈深的痕迹,笑道:“看我们干什么,若是不看,我的脖子会掉下来吗?”
“……”薛无平默默飘走了,走时说了句,“你俩脑子里一天天装的是啥,爷爷我就看看你们怎么了?!”
然而薛无平走了,这儿还坐着个笑眯眯的岑昀,极大地妨碍了戚檐对文侪动手动脚。
文侪说:“再过不久你就能和我们同校了,若是后边的委托完成得不错,来日咱们还能在大学里约几顿饭。”
岑昀照旧笑着,只是脑袋不自觉往下低了低,好久才说:“哥哥们可千万别忘了我。”
“那能忘么?”文侪抓了他搭在肩上的毛巾给他擦头发,擦累了便换戚檐,戚檐劲大,给那岑昀折腾得眼泪都差些出来了。
***
为庆祝岑昀考上好大学,薛无平难得出手阔绰了一回,请了镇上小有名气的大厨来做了一桌好菜,五人围桌一坐,若非没有雪和各类喜庆装饰,真好似过了年。
方美把俩鸡腿往戚文二人碗里夹,说:“多吃点,听无平说你们下回委托会很辛苦,估摸着吃睡都不好受,这会儿抓紧机会享受。”
他将嘴里塞满的鲜美鱼肉嚼了咽下,咕咚喝了口汤,便说:“我到店里取洗好的相片。”
文侪拦着:“就不能吃完饭再去吗?你这皮相虽说年轻俊秀,但是身子骨都老成什么样了……”
方美嘿嘿笑:“我老?我不老!我吃太急,给吃撑了,取照片顺带消化消化,回来接着吃!”
可是直到众人用完饭开始舀汤喝,那人也还是没回来。
文侪听到柜台处哐啷响了好几声,便将汤碗搁下,去前头瞧,只见柜台上放着一沓冲洗好的相片,只是其中还夹杂着一张黑白的老照片。
他将那张相片端详一阵,才辨认出后头站着的是他和戚檐两人,至于前头那俩孩子……
文侪眯了眼,终于认出那原来是幼时的方美和薛无平。
——那俩闹腾又不失正义感的孩子。
文侪不知阴梦与现实的交织方式,嘴角却还是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他将那沓照片拿去饭桌那儿,说:“方美不知跑哪儿去了。”
“走了。”薛无平说。
“走了?”岑昀放下了汤碗。
“他这人吧,忒讨厌同人道别,说那样太叫人伤心。”薛无平慢悠悠吹着汤,“所以他每回离开都像是去干啥事了,然后一直不见人,给人一点似有若无的盼头。可我都认识他多少年了,从他站起来说要去拿照片那会儿,我就知道他不会回来了。”
文侪瞧着他,将他眼底的落寞也一并看进心里去了。
***
夜里十点,薛无平忽然藏了腿飘至庭前赏月的三人面前。
他平素对他们没什么要求,可一旦是特意嘱咐的,便要他们仨视作定死的规矩,不要轻易违逆。
他面上是少见的肃穆,反覆叮嘱岑昀今夜不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门。见状戚檐随口问一嘴,问他和文侪这俩死了的能不能看。
薛无平犹豫许久,最后还是摇头说不看下场更好,省得日后落了梦魇,自我折磨。
文侪原还要怼上几句,忧心他做噩梦的戚檐却硬生生将人带回了房间。
门锁上,窗子也都给关严实了,继而拉了两把椅子摆在门前,一人一把坐了上去。
三更天,荒郊地多野鬼凄叫。
这委托铺子冷清,旁儿的居户也不是长居,时回时不回,几月空着无人都是常事。
戚文二人听见铺子后门的门环被叩响,咚咚两声,而后木门被人从外推开来。
他听见了迟缓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最终停在了他们的房门前。
薛无平夜里通常飞着,断然不会留下这般脚步声,他俩清楚来人不是薛无平,且薛无平出于某种原因,并不会出手阻拦那无礼举动。
戚檐笑起来,文侪却显得尤其平静。
不消片刻,终于传来了薛无平的话音——“您哟!怎么又自个儿进来了?回回如此,着实不给薛某脸面!瞧瞧您这满身的血,啧啧……”
“九、九郎……来了……”那人嗓音低沉,其中几个词又忽地被他拔高音调,听起来很是不自然。
“嗳!我知道的、我当然知道。”薛无平的声音忽而变得温柔起来,“我铺子里那俩小兄弟会处理妥当的……他俩是好人哩!您多关照着点儿!莫再叫那凶东西伤他们啦!”
“大凶拦不住。”又是简短而沉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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