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侪写完后,手心已生了汗,大概是被电过一回的缘故,身体下意识还是会做出躲闪的反应。
第一秒,没动静。
第二秒,没动静。
第三秒,没……
“呃啊——”
文侪猛地将手中笔甩落于地,直达心脏的电流一刹让他全身机能尽数瘫痪,他一时间好似被掏了电池的机械,动弹不得。在一阵阵的细针戳心之感中,他什么都看不清,也什么都听不见,只好似能嗅到五脏六腑被炙烤的焦臭味。
他跌倒在地,浑身僵硬如若死了好些时间,最先有知觉的是他的指尖,然而食指一动,将要散去的电流又倏地回流,电得他浑身痉挛,差些吐出白沫。
他妈的,疼死了。
文侪索性在地上躺了好一会才爬起来。
他艰难地将戚檐那张存盘纸攥在手心,好若遭雷劈了一遭。
“不对么……我和戚檐不是双生?”文侪咬牙忽略惩罚的余韵,只倚着白墙想,“那还能是什么?可分明信息都一致,说是巧合也实在太过牵强,难道……”
文侪禁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我们是一体么?”
“我们都是赵衡?还是该说我是戚檐的主人格?”
文侪经了适才那次失败,心下更是躁,他不停地思考,不停地查找证据佐证他的观点——“我”是戚檐的主人格。
他想起裴宁和“我”的笔记本上的几个日期。
他从前总费力去思考这些不同日期的含义,可忽而想起来如若裴宁那日记多数与“我”有关,想必其中应有不少日期重合。他昨日和戚檐一道翻找小玲他们宿舍时,顺手将自个儿和裴宁的日记都收了过来,这会儿只将两本在眼前摊开,翻动起来。
文侪日记中折角的重点日期为:2002.4.1晴、2003.5.1晴、2004.9.3阴、2006.10.4多云、2008.8.15阴、2008.8.29阴。
而裴宁日记中的重要转变点为:2004.9.3(简单物什)、2005.9.3(烂漫物象)、2006.10.4(破碎崩毁)、2008.4.31(同类相残)。
文侪将他们挨个摘录,最后又划去了在2004.9.3之前的日期。——他如今要弄清的是三人之间的爱恨纠葛,从裴宁笔记本上也可以看出,2004年9月3日该是裴宁与赵衡确定相恋的日子,那么先前一切日期皆是多余。
笔尖唰唰摩擦着糙纸——
【二人共同记下的日子有:2004.9.3(裴宁和赵衡相爱)、2006.10.4(戚檐入院)
裴宁独自记下的日子有2005.9.3(?)和2008.4.31(赵衡遭其父殴打)
文侪独自记下的日子有2008.8.15(戚檐手术)和2008.8.29(赵衡自杀)】
2005.9.3不正好是“我”和裴宁相恋一周年么?到底是发生了些什么,才会叫裴宁的画自平淡物什变作了色彩亮丽的一切。且那日子对“我”来说,无关紧要。
当然其中最叫文侪在意的还是2006.10.04(戚檐入院)。
如今文侪将“我”与戚檐皆看作赵衡,那么戚檐入院多半影射的是赵衡的副人格被发现,只是这发现,是被谁发现?
这皆是日记上摘录下来的重要日子,而日记记录的皆是“我”与裴宁当日的真实感情。如若2006.10.4指的是裴宁头一回发现副人格的日子,对于他这一极其照顾副人格的人来说,画不该是崩坏的乱象。
于是只剩了一种可能,裴宁先前便知晓了赵衡的副人格,且那会儿裴宁已对副人格动心。而所谓的“戚檐入院”则是“我”得知副人格存在并表示抵触的日子,故而裴宁才会画上破碎的物品与哭脸。
这样算来,将“我”视作戚檐的主人格,或者说赵衡的主人格这一猜想是合理的。
文侪心脏咚咚跳动,浑身的血液都似乎被烧沸,他提着笔又要再次作答,可是蓦地闪过的一幕又忽然将他拉了回去。
不对,一点儿也不对。
“我”不该是赵衡的主人格。
“裴宁总问‘我’喝不喝茶,也总问戚檐喝不喝,若喝了,那人便很是冷漠,若是不喝,那人便兴高采烈。——裴宁他也在‘我’身上分辨着什么……”
文侪使劲捶打着自个儿的双腿:“想啊,快些想——!”
他的牙齿不可自抑地发颤,只能伸出小臂,一口咬了上去。鲜明的痛觉很快便随神经向通身传导,一如送血的心脏。
他终于冷静下来。
“我”的不正常,文侪早有察觉。自从知晓“我”将荣惠这一病人看作主治医师的那一刻,文侪便知自个儿疯了,不然怎会弄混医患?
文侪眼尖,观察东西细致入微,这当然非他本意,故而混淆他认知的只有“我”,即赵衡本人——“我”真真切切地将荣惠当作主治医师,尽管荣惠已尽全力显现出疯傻。
医生把疯子当医生,是因疯子像医生,还是因为医生变成了疯子?
文侪合上双目,只觉脑海里的一切无不引导着他往那条路上考虑而去。
白大褂和病号服。
戚檐承认并否定着副人格,所以他是患者;而“我”不承认自身人格分裂,故而在阴梦当中依旧以大夫自居。
文侪睁眼,遽然笑起来:“戚檐是主副人格平等分割下的赵衡,而‘我’是不承认自个儿是个疯子的赵衡——‘我’即真正的赵衡。”
真正的赵衡厌恶的根本不是副人格,他厌恶的是整个自我。
所以08年8月末,他冲副人格已死的自个儿,举起了屠刀。
第24章
梅雨浸得渭止老城湿漉漉的,薛无平合伞,抖了抖水,也不顾自个雨靴上的脏泥,只大步踏入废品店。
“小的,你恩公回来了。”
戚檐没有瞧他,自顾自用指腹抹开窗子上潮湿的水汽:“文侪还真了不起,没有我也没半点关系。”
“还盯着那傻小子看呢?”薛无平翻了个大白眼,“我看你俩这副德性,一辈子也改不了了。”
“活了二十来年的人,是驴子是马早便改不得了。老一辈不还总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么?”戚檐一面皮笑肉不笑地回话,一面恹恹枕着手臂瞧面前的大屏。
“甭老盯着文侪看了,有这闲工夫就快去扫地,帮我收集些我的头发!唉!我这头发为啥总不掉,满脑袋旧头发……寂寞哟!我自个儿待在这铺子里实在无聊得发紧。”
戚檐睨他一眼,只在心底吐槽一句,那鬼东西说话总是没头没尾的。
***
文侪于震颤间遽然醒神,他直盯着那句不幸答错两回的谜题三,一时又陷入怔愣中。在发现“文侪”与“戚檐”均是“赵衡”后,他过去大半的猜想均被推翻了。
【参、我的爱人最爱我,我的爱人最恨我。】
精神科医生对于人格分裂患者的职责是治疗,是消灭其他人格,以保证主人格对于患者意识的绝对控制。
可若是精神科医生爱上人格分裂患者的副人格呢?
——爱是杀死,爱又在杀死中湮灭。
裴宁他爱上了赵衡的副人格,意味着他在大爱与爱恋之间必须作出权衡。裴宁选择了爱恋,在他眼底,陆琴及赵衡主人格自然皆成了杀死其爱人的杀人凶手。
可是裴宁他再怎么憎恨赵衡的主人格,再怎么爱慕赵衡的副人格,都避不开最为根本的问题——他们俩个皆是赵衡,皆是他的爱人。
而谜题三中,“我的爱人”也只能指代裴宁。
文侪将笔抓在指间,难得犹豫了半晌。
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了,要再想想么?
好在他除了对戚檐的生死过分在意之外,下其他决定时,他都鲜少担忧后果,从来雷厉风行。
他于是很快又落了笔:
【解:赵衡与裴宁互生好感,确定恋爱关系。在交往期间,裴宁发现了赵衡存在人格分裂,并逐渐对其副人格产生极强的恋慕心理,此为‘最爱’;而赵衡主人格在发觉副人格的存在后,对副人格产生强烈敌意,并积极参与到有关消灭副人格的治疗中,最终导致了副人格的消失,也引发了爱人裴宁对自己的剧烈怨愤,此为‘最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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