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一装也就够了。
他是个天生的垃圾,文侪大概早已清楚得不能更清楚,难不成垃圾把自个儿收拾一番就能改头换面了?
当然不是。
不是,那他这垃圾还学什么矜持?
只要他没能走远,左右不过把那人熏得头脑发晕。
他好不容易对什么产生欲念,好不容易体会到爱慕的滋味,他怎可能叫自个受委屈?
这般做,叫他的感情多他妈的可怜啊!
——他那么可爱,那么珍贵,美好的感情。
想到这儿,他觉得自己是真的烂。
烂就烂吧。
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心安理得地接纳自己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烂人后,他的心情显然要轻松不少。
于是他拍拍校服上的尘灰,冲那埋头做笔记的文侪预备一声:“文哥,给你5秒,你跑不跑?”
文侪没回应。
戚檐笑了笑:“不跑吗?”
——那垃圾可要贴过去了。
第74章
文侪听到球鞋擦地的声音,然而他回头时,身后那高个已将膝盖顶上了他的脊背,双手扶在他肩,使了点劲往前压,压得他仔细回味了一番体测时坐位体前屈的酸爽。
“戚……檐!!!”文侪给他压得仰不起身,“你……毛病怎么那么……多……呃!”
“文哥,身子骨得多动动,不然身子可就要硬成铁板了。”戚檐嬉皮笑脸。
“靠,起开——!”文侪去扯压在他肩上的手,“你他妈就是傻子洗泥巴,闲着没事干!!!”
戚檐说:“我妈肩颈不好,从前总唤我帮她揉的,今儿我使的力道不过较从前重了那么一些,你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柔弱?”
“你把半个身子往我背上压,还好意思说重了那么一些?你说的若真属实,我要是你妈,铁定抽鞋垫抽你!!!”
“哦?”戚檐收了力,摁在他肩上的手逐渐相扣作环,勾住了文侪的颈子,他用膝盖点地,将上半身前推,与那人前胸贴后背,才不紧不慢说,“打是亲骂是爱,你抽我,是亲还是爱?”
“呕——”文侪说,“恶心巴拉的……我抽你是大哥打小弟,天经地义。”
“不和你说话你便又打又骂的,叫我误以为你是把我当亲爱的。”戚檐用脑袋拱白菜似的蹭他后颈,“这会儿来陪你说话,你又骂我恶心……还真叫人委屈!”
“委屈个屁。”文侪嚷叫起来,“勒死我了,快松手!!”
戚檐只听自个儿想听的,这会儿没一句喜欢的,自然也就装聋子,倒是那墙上那广播器开始蓄力。
“嗞—————”
嘈杂电流前调忽而响起,广播又一次发出不算清晰的闷声: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很高兴通知大家有人启用了规则,祝大家拥有美好的一天。”
仍旧是【准确定位】,因为在下一秒有被定位者的名字被广播员念出来了。
——是那疯疯癫癫的“郭钦”。
“嗳。”戚檐松手起身,“真不会挑时机。”
但说句没良心话,这可是件天大的好事。
戚檐唇角勾着笑,背对文侪自门缝里瞅疾速退去的尸潮。
那些本该在走廊里失魂落魄前行的僵尸这会均在兴奋嘻笑,他们快活地甩着宝蓝长袖,一蹦一蹦地往通往三楼的楼梯间挤。
文侪这会儿叫那黏人虫放过,便也起身到了帘边。
他的指尖微微挑起窗帘一角,随之入目的是大片青绿尸挤在一块往前跳的怪异景象。腐肉挤在窗户上,留下不明的污痕。文侪倒是见怪不怪,只盯着他们的背影,同戚檐说:
“走廊上塞路的僵尸快走空了。”
在那些刺耳的尖啸中,戚檐弓起身子,有如茫茫荒草地上一匹行动颇隐秘的云豹,在确认视野范围内的僵尸均已堵在了楼梯口,他这才小心将房门那条细缝拉开,屏息匍匐向前。
他将身子贴在了围栏下方的水泥墙上,尽可能缓慢地将夜里凉丝丝的空气吸入肺中。
上三楼与下一楼的楼梯间位于斜对角,他们要上去,而戚檐与文侪要下去。
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扰,多大的喜事。
戚檐见文侪也像他那般爬过来了,于是有意不快速往前,只将身子转了个方向,叫脑袋对脑袋,鼻对鼻,眼对眼。
文侪给他吓一跳:“靠……傻X,你半路停下来找死吗?还不转回去走!”
“嗐,我不会让你死的。”戚檐笑道。
“早都死了……少说些没屁用的风凉话,平白无故装起阎王爷的腔调了?你要真有叫人不死的本事,先骑到薛无平头顶去试试。”
文侪没再理会他,又要向前,没曾想却被身侧戚檐锁了颈子,文侪诧异,正欲开口骂,戚檐却转而用另一只手捂了他的唇:
“嘘,别着急,咱俩用跑的——刚才通向一楼的那楼梯口还有僵尸的影子在晃呢!八成是在那儿守株待兔,咱们可千万不能正中人家下怀。”
两瓣柔软的唇紧贴着戚檐的掌心,很快带起掌心的一片潮热。
戚檐微挑起半边眉,神色玩味地盯住了蹙眉瞋目的文侪,说来也怪,分明他先前也曾数次这般捂那人的嘴,却还是头一回在意掌心触感如何。
戚檐轻轻笑了笑,没松开手。
他短短一辈子过得很仓促,说到底不过不长眼的蟾蜍从泥塘蹦入大沼泽,人家要将什么言不符实的“三好学生”、“优秀毕业生”之类好标签往他脑门贴,那是他们识人不清的错,道德感寡薄的他当然用笑面照单全收。
对他而言,卖笑简单,装乖容易,扮出副能共情任何人与事的模样也轻而易举。
世上无难事吗?
或许有,或许没有。至少对他而言,他绕着难事走,凡事主打个叫自己一身轻,世上乍一看是没有难事的。
想不通自己为何忽然对文侪生出异常扭曲且强烈的占有欲吗?
那便不想了,人何苦为难自己呢?
爱上一个人或许需要很多理由。
但对于戚檐而言,爱就爱,管他男人女人,管他什么身份,管他是死是活。
不过他为了防止自身理性强迫自个儿过度思考,便姑且将爱的理由归纳作——文侪那张脸对足他胃口。
短短几秒中,戚檐想了很多,可他用指尖刻意擦过文侪的唇后,只笑说:“咱们各自在心里默数五秒后,便像当初体测那般玩命往楼下高一教室跑吧?”
***
当他二人躲掉身后锲而不舍的追兵,站到孙煜高一教室门前时,文侪看了眼老人机上的时间——16:42。
在往里走前,文侪先停在门口仔细打量几下几乎说得上寒碜的破旧土墙。那土墙歪斜,像个直不起腰的罗锅子,似乎只消戚檐踹上几脚,便会轰然倒塌。
“这高一教室怎么修的?我看你们村里的老房子都不至于这样吧?同高二高三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这偏心得也太明显了,就这条件,招得到好学生么?”戚檐嘲了一嘴。
文侪没理会他,只将目光移至窗子上用红墨写的无数个大字上,那些字并不稀奇,该说是很常见,无论是文侪还是戚檐都是瞅着那番闹剧长大的。
言简意赅的血红字——
【拆】【滚】【死】
“这些字出现在哪儿,都不该出现在学校才对啊……”文侪喃喃间,戚檐已满不在乎地推开了高一教室的门。
木门上头悬着的一带血木牌在这时忽然自己抖动起来,将要砸在地上时被文侪接了去。他将木牌翻了个面,只见上头写着——“黄土村”。
几乎在他跨过门槛的刹那,耳畔忽而飘来一句阴恻恻的小曲:
“脑朝黄土,脚朝天,眼嘛鼻嘛嘴,百无一用……”
文侪想,唱曲儿的那一个必然是个女子,并不是因为他的嗓音怪尖怪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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