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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7月20日,沈豫和我表白了。
我还来不及答覆,一怒不可遏的男人先冲沈豫挥了拳头——是舅舅。
后来他们开始争吵,沈豫说难不成要我一辈子困在一个死人身上吗?
舅舅骂他,说小绊不止是我的爱人,还是我的挚友和恩人,这种人一辈子遇到一个,就该一辈子供着!
我觉得他们好吵,二话没说,上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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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7月21日,舅舅一大早便给我打电话,说杨姐把小绊的遗物烧光了,我赶去时,一切都已成空。
我头一回冲杨姐发了火,差些没控制住拳头。
她却只说,这是小绊希望的,小绊以前说过,哪天他先你走一步,你要有了新对象,东西要烧干净,那是对你对象的尊重。
我却只是慌张地从火里扯出一堆菸灰,痛哭流涕。
“为什么、为什么都要逼我?为什么都轻视我的感情?”
“我要如何生活,你们才能知道我不愿意放弃小绊?”
哭累了,我绝望地垂目于手机屏,看到游泳教练蒋秋发来消息,说觉得我可能有精神方面疾病,要不然先停课,去看看病。
我的遮羞布被扯开了。
消息还没能消化,妈的电话打来了,她哭得极惨,说都怪我,都怪我教韩缜同性恋,现在他和她闹掰了,跳楼了。
人没死,腿摔断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好。
我绝望地将手机抛去了地上。
***
当天晚上,沈豫来找我,想要一个确切的答覆。
我残忍地回覆他说——“你不是小绊。”
***
2002年7月22日,小绊的第五个忌日到来了。
我拖着脚步,将属于小绊的戒指往河里抛。
自己则把手泡进河里,将手指插入戒指中,幻想是小绊为我亲手戴上的。
随后,我跳进河里,蒋秋的教导让我在水中也能平定心绪。
我知道,小绊也很爱我,也不想离开我。
一定是当初他跳河时带走了我的魂,忘了带去我的肉|体,现在我要把这具行尸走肉杀死。
我松开呼吸,幻想小绊就在我身边。
也许,在五年前,我们就已一道跳河殉情了。
为我们那沉重的、近乎死去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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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房地产业才俊自杀案知情人采访集统编】
①杨敛
问者:王虔和你是什么关系?
杨敛:唔……我们的关系很复杂,他爸是我哥哥,我算他半个姑姑。
问者:半个?
杨敛:啊……他爸是我们家的养子。
问者:你认识许绊吗?
杨敛:我是他的小姨,小绊他是我大姊和前夫的孩子。
问者:你知道王虔和许绊的关系吗?
杨敛:我知道,你别大惊小怪,那算不得什么问题,活着才好……只要活着……
问者:听说你和尤朔(化名:尤老爹)间存在很大的矛盾?
杨敛:那蠢货!他在把阿虔往死里逼,要小绊黄泉下也不得安息!!
———
[杨敛自述]
我家虽在农村,但家底厚,家境还算不错。这一辈到我一共生了三个女孩,没有男的,妈身体不好,不想再生,于是领养了村里一自杀寡妇的孩子。
——那就是王虔他爸。
我喊王虔他爸叫大哥,他和我大姊一般年纪,他俩打小关系就好,该说是青梅竹马么?
反正我和二姊是插不进他俩当中。
一起生活十几年,我其实多少也能看得出来,他俩间的感情没那么纯粹。实话说,我还捉到过几回他们暗中眉来眼去……
我不是个好事人,更何况大哥一直是个暴脾气,我从没想过要去招惹他。再加上他俩比我更清楚他俩什么关系,每回在爸妈面前都小心翼翼的,一直明明白白维持着个界线,我也就一直没揭穿。
忘了是几年,总之大姊嫁到县城去了。
也没多久,大哥和阿虔他妈好上了。嫂子娘家也是咱村,但俩人都在城里工作,工作都还算体面。
那时候,我松了一口气,我去探过亲,也都看得出来,他俩真的放下了,日子都过得美滋滋的。
73年,阿虔出生了,再过几月小绊也出生了。
再之后……
从我十五那年起,也就是76年,家里遭了天谴似的,我爸和人起了冲突给人打死了。我妈得了心病,没多久也去了。78年,大姊夫出车祸没了……
同年,二姊到城里工作,大姊则带着小绊回了娘家。
家里还有积蓄,供我们仨的温饱是没问题的,再加上二姊总往家里寄生活费,我也就能一直把书读下去。
我大哥自打上城里工作去后,就没再回家过年,我没想到,他和大姊竟能旧情复燃。
那年我十九,二姊在外工作,家里就我和小绊俩人。不过是一觉醒来,大姊扔下个没装多少钱的信封和小绊,没了踪影。
那薄得可怜的信封就是小绊的下辈子。
问我委屈吗?我当然委屈,那能不委屈吗?
我上学晚但成绩好,那年正准备高考呢,碰上那烂事,死了的心都有了。
可我不能死哇,二姊要我好好上学,安慰说钱的事不是问题。我咬咬牙,也就放弃了辍学打工的念头。
说从没嫌弃过小绊是不可能的,但那孩子太懂事……
那会儿,我总是抱着小绊哇哇的哭。
然后,由小绊告诉我——
小姨,没事的。
我的老同学尤朔养着被我大哥抛下的阿虔,他不打算读大学了,成日带着阿虔在田里忙活。
阿虔比小绊瞧着要敏感的多,总是沉默寡言的,所幸给那舅舅带着,后来性子也开朗了不少。
由于我那大哥从没带嫂子和阿虔回过家,阿虔并不知道我是他姑姑——半个姑姑。
尤朔知道我要备考,自己揽下了照顾小绊的活。后来见我们家里紧张,也几乎是日日都要喊我俩上他家去吃饭。
那会儿瞧着俩小孩快快活活的,我心底也终于舒坦了些。
再之后,我上大学去了,继而到大城市工作,能寄回去的生活费也渐渐多了。只是工作忙起来更没法子回去看望他俩,期间听说小绊给火破了相,心疼得厉害,却也还是没能回去。
1990年,我29了,终于得空回了一趟家,彼时阿虔和小绊关系更好了。
不,该说是比一般那个年纪的普通兄弟要更好。
他们什么也没说,我却把他们看穿了。
你们当然可能会讶异,甚至为之惊惧,毕竟发现俩个侄子关系不单纯可并不常见。
但我的第一反应不是什么男人与男人的爱情。
我想的是——果然啊!
果然,是这样啊!
自从大哥来了我们家,那玩意儿就在我们家蔓延开了。
你有没有见过村头那一大丛苍耳?那东西就像苍耳一样,一旦靠近去,便粘得满身,很难摘下来了。
啊……我没说那玩意是什么?
不伦!
我说的是不伦!
缺少血缘联系的名义上的家人,只能借助爱情真正成为“家人”。
那样说一个孩子当然不对,毕竟阿虔一直不知道他和小绊是亲戚,尤朔也叫我别说。
他说,那孩子很恨他爸的出轨对象,千万不能叫阿虔知道小绊他妈就是那女人。
总之,意识到他俩之间的感情后我没想阻拦,可能是因为我也知道没爹没娘一个人活着是什么滋味吧,我只是想确定一下。
于是找到尤朔,他心粗,八成封建,我不敢明说,只感慨他们关系真好呀。
尤朔沉默了会儿,然后问——你看出来了?
我问他——你呢?你早就知道了?什么时候的事。
尤朔告诉我他俩是认真的,我说那是好事。
那俩孩子次日就来找了我。
91年,他俩分手了,原因是阿虔发现了小绊就是他爸出轨对象的儿子。
不到一日,阿虔就哭天喊地地把小绊追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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