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铁门安稳半晌忽而一颤,令他遽然停了思绪,从那铁门上弹开。
“怎么了?”戚檐平静地自血水里抽回手来。
“啧、有东西在门外。”
“这就又来了?”戚檐快步过去,文侪趁这时蹲身给他抛去个接近他手臂粗的扳手。
二人凝视着眼前那扇显然经不起几回击打的铁门,好一会儿都没见什么动静,刚想松一口气,一巨物却赫然撞上了铁门。
磨损严重的焊接合页在外头东西猛烈地冲撞下松动起来,活像将落的乳齿,左右摇晃。
戚檐摩挲几下掌中扳手,宕机立断:“跑——!”
他拽住文侪的腕,再不管文侪能否跟上自己的步伐,也顾不上文侪腿有多疼。文侪虽说竭力配合,没埋怨半声,却是疼得眼冒金星,连应答一声也办不到。
俩人推开屋中另一扇铁门时,外头那庞然巨物恰好将适才文侪倚着的那门碾作一堆废铁,冲入屋中。
戚檐稍稍回头瞟了眼——
呵,竟是个六足皆着地,大虫似的在地上爬的怪物。那玩意形似帝江,身子肥肿,若与帝江的不属同种,估摸是因那玩意生着六只眼睛,而少了两翼,背上还有绣花似的红斑纹。
“哈,也不是什么东西与六沾边就一定好……”
戚檐耸了耸肩,随后又一次带着文侪狂奔起来。俩人的脚疾速擦地,好似要磨出火星。戚檐的双腿都跑得发疼,更别提文侪的。右腿疼痛直钻他心,片晌过后他那条腿便有如彻底坏死般,失去了知觉。
途中,那健步如飞的戚檐忽然松开了文侪的手,一时间俩人拉开了些距离。见自个儿同身后怪物的距离不断缩短,文侪有些着急,却只听戚檐喊道:
“前头岔路太多,我先探一探,跑进死胡同可不好。”
文侪总慢戚檐几步,也就一直能看见戚檐的背影。戚檐时常忽地拐入一窟洞不及几秒,又跑出来带着他往回走了几步,又倏然拐向了另一边。
文侪不能理解戚檐的举动,可他还是选择了跟从,尽管戚檐那反覆无常的行动,叫他总能清晰地听见身后怪物的喘气声。
二人疾奔如风驰电掣,无一不是竭尽全力向前逃命,然而文侪的意识却忽然呈指数下滑,他的五感乃至神经开始钝化甚而衰弱起来。
矿洞里照明灯一闪、一闪。
文侪没有停下步伐,失控地向前迈腿,可视野中好似浮着滚动的热浪,眼前戚檐的背影时有时无。
何处来的白灼光闪着,近处亮的黯淡光照着。
偶尔,文侪会觉得自个正独自在不知方向地猛冲,他看不见戚檐,也听不见那人的声音。可眨眨眼,戚檐又蓦然出现在了身前,那人大步流星,喘气声随风声一道跑进他的耳朵。
有时,在矿洞极差的照明下,他还会于眩晕当中看见一个飘荡的鬼魂。那迷蒙不清的鬼魂与他之间隔着戚檐,好似仅仅在漫无目的般随疾风远走。
“跑啊、跑啊、文侪,跑!!!”
身前跃动的戚檐的背影在消失的瞬间聚作了一个点,文侪在不甚清醒之时,踩着矿洞中的一摊碎石,倏然往一旁的一个漆黑穴洞里头栽去。
倒进去后,他才意识到自个原是被戚檐揪住了衣袍。那人一扯,他再那么一摔,他便被戚檐顺势锁进了怀里。
戚檐侧头朝外看,大手压在文侪的后颈上,一时间二人连气都不敢呼,如果可以,他二人恨不能叫吵闹的心跳也停止,直到怪物齿舌搅动的水啧声自他们躲进的那一石洞口离去,他俩才终得喘息片刻。
戚檐松了文侪,伏地贴耳,直至确认那怪物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这才又小心往外窥了一眼。
从他们这藏身的洞穴恰能瞧见那怪物的渐趋怪异的身躯,他的身子一直在变化,这会儿已然臃肿如在体内炸了根爆竹,裸|露的腹部呈现出不自然的尖角突出,每每顶得肥肚上头点点发白。
戚檐见他的发旋近乎被矿洞的黑暗吞没,这才牵起文侪往外头走。
走,不能跑,他们根本没可能跑过那东西。
薄薄一层冷汗贴在他们身子上,叫他们的脑内不可自抑地响起嗡鸣。
走,向上走,小心翼翼地离开这是非之地。
戚檐沉着一口气,一面斜眼盯紧洞深处那骇人的巨影,一面牵着文侪踩住几级向外的石阶往上爬。
踏上最后一层阶梯时,文侪向下回望,那怪物的影儿仍在深处徘徊。他也不敢久留,随戚檐一脚踏出洞口。
洞外是一片无星的夜幕——他二人入这矿洞时不过清早,这会天却已黑透了,浓云遮月,连缕光都瞧不着。
他二人正打算歇口气,一股凉风却遽然从身侧扑来。戚檐猛然侧目,只见身后闪出一张狰狞的笑面!
他遏住动摇的心,定睛看去——那祝叶正立于几步远的地方,直勾勾盯着他二人。
戚檐强装不在意,单默默牵紧了文侪的手。
他低声同文侪倒计时,当数字骤然变作一时,也正是他猛然拉起文侪迈开腿的那一刹那,祝叶大张血口。
他过度张开的嘴撕裂了自个面上绷紧的皮肉,叫三只近乎透明的眼睛也从眶中掉落。
可他没变作个瞎子,嘴中的两排鲨齿里头还含着一只巨眼。他盯着戚檐,自瞳孔正中伸出了长舌。
瞳孔深处,舌的源头,忽而传来一声嘶嘶嘶怪响。
“捉、到、啦——”
戚檐的手不知怎么又松开了,在那一刹被戚檐落在身后的文侪双腿如系了重鼎般,叫他死活迈不开步子。
他垂首,只见一双长满鳞片的利爪死死绞住了他的腰身。
而后的一瞬间,尖齿霍地咬上了他的腰腹,一排密密的血洞还没来得及将血喷溅出去,皮肉已被撕裂开。那怪物合嘴,嚼烂了他的躯干,磨碎了他的骨。
那祝叶吞去他的身子后,又冲来含进他的头颅。
泪还没来得及流,皆堵在已然被咬碎的眼眶中,随着爆裂的眼球与尽断的经脉一齐炸开。
他这是又失败了?
倏忽间,有一股热流淌遍文侪的全身,有东西猛然撞在他背上,一只温热的大掌从身后蓦地捞起他的腰,将他紧紧抱入怀中。
“文侪,我们走。”他听见戚檐说。
他一时身轻如燕,只随那人快步向前,奔向浓雾氤氲的远方。
第45章
阴梦第五日淩晨2:00,距捉迷藏游戏结束还有46小时。
文侪的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适才脑海中那些被祝叶嚼碎的想像阴魂似的散不净。
尽管很显然,他同祝叶之间的距离在不断扩大,可即便被戚檐拉出去好远,他却仍能模糊听见祝叶咀嚼骨肉的声响。
一路上,他都浑浑噩噩,以至于连戚檐是如何将他拉回山洞中的都给忘了。
文侪垂丧着脸,浑然一副失魂落魄模样。戚檐瞥他一眼,自背包里翻了一瓶矿泉水和一包压缩饼干抛给他,说:
“垫垫肚子吧。”
文侪见那戚檐方从背包里取出食物,这会又利索地把背包背了回去,不免有些困惑,于是问:“你要出去么?”
“不是‘我’要,是‘我们’要。”
文侪没问为什么自己要跟着去,只接着问:“去哪儿?”
“回旅店。”
“什么?好容易死里逃生,你又往虎穴跑?你就不怕撞着项桐他们?”
“没办法啊,这外头哪还有什么线索,咱们总不能一辈子缩在这洞穴里吧?”
“也是……”文侪将头发拢了拢,取下腕间挂着的皮筋将头发扎了起来,“那咱们现在快走吧。”
“叫你先吃饭。”戚檐抬眼睨他,“过来坐我旁边吃,省得你随意塞了俩口便说吃好了。”
“哈……”文侪寻了个地儿盘腿坐下,“坐你旁边倒胃口,吃不下饭。”
戚檐笑笑:“那我过去。”
他说着,很快就在文侪身侧落座,还不忘把脑袋打斜倚上文侪的肩头。他这番举动一气呵成,像是在撒娇,坐定后却是神色凝重地怔怔瞧着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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