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眼弯起来,愈来愈弯,弯得像是要将眼角眼尾碰在一块儿,缝作个圆。
***
成群的乌鸦立在薛二少房门前的老树上,戚檐昏昏沉沉地醒来,抬眼的刹那间瞧见的便是那一大片阎王似的乌鸦。它们啊啊惊啼,叫声不断刺激着戚檐的神经。
戚檐能感觉到在自己体内,有一股强烈的、以至于有些异常的冲动。
他清楚,自己死期将至了。
所以他必须去见一见他的心上人才行。
那人儿是薛二少的郑槐,也是他戚檐的文侪。
他的腿脚几乎无法支撑起摇晃的躯身,可他还是跌跌撞撞地推开了通向屋外的门。
“砰——”
他的脑袋直直撞在窗前那棵老树上,满枝鸦倏然惊飞起,哗啦啦振翅声如雨。戚檐深吸一口气,血腥味却从舌根漫至舌尖。
他跌倒在地,随即颤悠悠地扶住石面喘气。
就在他身侧,有一口枯死的井,先前遮盖井口的木盖不知被何人挪了去。从井口看去其间黑漆漆的,就好若能吞噬一切的无底洞。
眼下,戚檐已丧失了理性思考的能力,薛二少控制了他的一切,在他还没能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在往哪里走时,薛二少已停下了踉踉跄跄的脚步。
是文侪的屋子。
僵硬的五指粘贴冰凉的屋门,他踏入了一片血红。
四面是黑白纸与赤红字,那血字火似的灼痛戚檐的双目。
滴答——
戚檐垂首,看见了血。再伸手,摸到了满脸的血泪。
四壁是血字,满目是赤色的星,天旋地转,头晕目眩。
不知怎么,那薛二少就是固执地认为,他心上人没能活下去。
所以,在那一刹,他知道了自己的去处。
他要——殉情。
薛二少将戚檐的躯身据为己有,先是稳住发颤的腿,而后迈出去,紧接着另一条腿也跟了过去。
他奔跑起来,步子踏上的路也足够熟悉,恰是来路。
还没到达目的地时,戚檐已经想明白了终点。因此当薛二少停在那口枯井前时,戚檐也并不讶异。
他没有半分犹豫,纵身跃入井中不过倏忽。
“咚——”
***
文侪被黑暗所笼罩,以至于睁开眼甚至没有醒来的实感。
他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即便什么也看不清,他也依旧没闲下来。双手四处摸找,沿着湿滑的墙壁一直摸到角落去,就这么得出了这间屋子的大致布局。
屋中仅有一扇通往外界的铁门,正当文侪试图弄清那门锁的构造时,一声低沉的男人嗓音在他身后响起。
“你又想逃?”
那声音显然是从屋内传来的,只是屋内实在太暗,他没法判断那人具体位于房间的哪里,可文侪当然认得出来那是薛有山的声音。
他一早就隐约觉察薛有山是个疯子,不当轻易激怒,因而开口时从言辞到语气都变得谦卑。
“当然不是,我……”
可郑槐很快便不容文侪说了,郑槐要自个儿说。
所以话锋一转,变作了——“我死也不会嫁给你!”
薛有山什么也没说,只默默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这才轻声补了句:
“别离开我。”
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很显然是命令而非请求。
对于极渴望能获得更多探索薛宅的机会并能顺利还原死况的文侪而言,他当然不会违逆薛有山。
但原主郑槐并不这么想,他大概是真的深爱着薛二少亦或花弘,又或者,仅仅是不想嫁给薛有山,总之他的抵触与反抗心理强烈得令文侪产生了接近于过敏的生理反应。
薛有山每一靠近,他便觉得好似有虫在他皮下爬动,瘙痒之后是难耐的疼痛。
文侪原先还强撑着不倒下,强撑着不发出一声呜咽,没成想那压根不是忍得住的,因为郑槐他压根没想过要忍。
然而面对自个儿那蜷缩在地,痛苦哀嚎的爱人,薛有山显得尤其冷漠。
“我从不会背叛你,你却背叛了我。阿侪,这不公平。”
嚓——
三根火柴被擦燃了。
晃动的火星照亮了薛有山惨白的面庞,他仿着文侪的模样在地上跪下,而后俯身将脸贴去了地面上。
瞪大的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文侪,从那人乌黑的瞳孔中,文侪可以看见狼狈的自己。
“放过我……”文侪强忍呕吐欲道。
“可你从未放过我。”薛有山的眸子霎时一闪,有那么一刹,文侪似是瞧着了毒蟒的眼。
薛有山没有皱眉,可双目中满是恨意:“我们就该永远在一起,不是么?”
“你不要胡思乱想,不要想着同我那蠢货弟弟一块去死……你是我的妻,要死也该是为了我!即便真要殉情,也只能是同我,而非他人!”薛有山一面说,一面轻轻抚过文侪的前额,贴心地用袖口帮他擦去额前虚汗,“你一定还似过去那般爱着我吧?”
文侪想给那近乎失控暴走的疯子一个肯定的答覆,哪曾想他体内的郑槐却操纵他摇了头。
“疯子,我再不会爱你。”
两只大手在文侪把话说出口的一瞬掐上了他的颈子,薛有山的确是往死里掐他的,可即便如此,郑槐还是没有服软。
他说:“滚——!”
薛有山面上没有笑容,火柴熄灭的瞬间,他俯在了文侪耳边,轻声说:“阿侪,咱们一块儿去死吧?”
他没有等文侪回覆,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大刀,抱住文侪便自他身后捅了进去,直将自个儿也捅了个穿。
无人的黑屋子里,他任由俩人的鲜血汩汩外流。
在头脑发昏的情况下,文侪的身体逐渐变得冰凉,搂住他的薛有山亦然。
***
————[ !!!委托失败!!!]————
【本次委托累计失败次数:1】
【解四谜:未完成】
【查清宿怨:未完成】
【还原死况:未完成】
【重生时间:未存盘·阴梦首日】
————【存盘点加载中……】————
第194章
文侪自妇人絮絮叨叨的话音中醒来,他瞧了眼尚未变作“媒婆”的苗嫂,旋即起身往屋外走。
郑槐那粗心大意的母亲仍在讲,一点儿没发现他走了,就好若仅仅是为了将那些车轱辘话给讲出去,并不一定要说给儿子听。
然他闷头往外走还没多久,便撞上了满身白雪的戚檐。那二少嘟嘟囔囔地冲他张开怀抱,面上还带着个颇委屈的神情。
“小宝和美君子拿雪砸我,那雪团是又大又硬,砸得我可疼了。”戚檐不讲道理地抱住文侪,“大哥要怎么安慰我呢?”
“少来,你穿这一身的厚棉衣,哪儿能叫你疼?”文侪不要他抱,奈何戚檐手臂力气实在太大,任他百般挣扎也仅能仰起脑袋,也恰是抬首的刹那,他又一次与戚檐四目相对。
文侪冲他皮笑肉不笑:“再硬的雪团也没我的拳头硬……”
在那般强硬的威逼下,他很快便得以从火炉般温暖的臂弯里挣脱出来。他听见戚檐呜了一声,瞪目回首看去时那小子已经识相地闭了嘴。
然而眼下正值寒冬,他这天生体寒的,本能性地对温度产生了贪恋。他悄摸瞅了戚檐一眼,原是想向他借只手暖暖的,在瞥见那大高个正委屈巴巴地耷拉着脑袋后,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依照上轮的经验,在前几日,他俩若是擅自闯入某房间,不出三分钟,必有旁人插入他们中间,因此他们若想交谈,在封闭场所是绝对坐不住的。
“到亭中去。”文侪宕机立断,也不等戚檐,拔腿就走。
他说的是庭院中那小亭,偶尔路过时能看见薛方俩闹腾小孩在里头捧着汤婆子吃红薯。
亭子离这儿不远,就几步工夫,文侪便扯着戚檐忙忙赶去了。落座后,文侪也没给戚檐说闲话的时间,开口便是那四道被他背得滚瓜烂熟的谜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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