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
思考这事儿一点意义也没有。
雨还在下,屋里陈设多为暗金色,外头却叫灰白与浓绿平分。
球鞋陷进泥里,叫那些发粘的东西稍稍留了两三秒。
雨水浇不灭火,于是雨雾之中渐渐地跑动起一团橘红的火。
戚檐步子迈得很急,似乎是怕后头忽而追来个阻碍他完成委托的怪物。
雨珠子砸进池塘里,池子还来不及溅起水花,那稍起的池水便被密匝匝的雨点压了回去。
“淹死……泥巴糊脸……”戚檐默念着,只转身面朝那在大雨中燃烧起的宅子,阖上了双眼。
球鞋后退,再后退,直至踩着池边软塌塌的烂泥,叫他一个打滑便给池水吞没。
戚檐闭着气,等到双手可以够着池底的泥沙时,忙抓起一把糊去了面上。
他开始呼吸,叫池水灌入他的鼻腔与口腔。
无法抑制的呛咳加剧了他缺氧的痛苦,他忍着,尽量要自己放轻松,保持冷静。
后来心肺衰竭,他再没了意识。
警笛自山脚响起,那些为了救灾而来的好心人,将会在第二日碰见一位溺亡人。
***
“雾,四面皆是白茫茫的山雾。你好奇,伸了手,摸到的却是潮湿的泥。”
“那之后你颤抖——你终于发现,这儿,只有你,没有我。”
***
————[ !!!委托成功!!!]————
【本次委托累计失败次数:2】
【解四谜:已完成】
【查清宿怨:已完成】
【还原死况:已完成】
————[ 阴梦裂口扩大中…]————
***
陷入大火的宅子犹如老式电视机闪屏一般,爬上了莫名的黑白噪点。菸灰不散,窗户大敞,叫外头的雨雾也钻了进来。
迷迷蒙蒙。
焦味弥漫了整个宅子,可是浓烟屏蔽的长廊却遽然开了好多扇上锁的白门。
嗒、嗒、嗒。
油亮皮鞋踩在楼梯上,发出细碎又清脆的响声。
那被文侪翻过的周宣卧室里的抽屉被那看不清脸的男人拉开,里头却没了雪白瓶身的药罐,满当当的全是熟悉且诡异的用具。
——打火机、汽油、尖锐的刀具、人|皮|面|具以及锋利的小刀。
***
显示屏外的文侪紧盯那趋于平静的池塘,薛无平则默默看向在火光中微微抖动的一条窗帘。
他叹了口气,嘟囔道:“之前早叫你们多吃点饭的。”
***
冷,好冷。
通身衣裳被冰凉池水给泡透、泡涨,然后在某一刻,他被一阵强大力量所挤压,飓风嗡嗡过耳,他却连脏腑都几乎烂了。
后一霎,风声停了,衣物也变得干燥,他像是像是躺进了一团虚无。
等待阴梦裂口扩大的时间里,死亡的痛苦已消散大半,可他的双眼仍旧像是被人拿胶水粘连一处——
次次都是这般,用不着大惊小怪。
说实话,戚檐他还挺喜欢委托结束后这段静默时间的。没人吵,没人烦,足够他静心思考、回忆许多,像是容许他进行一阵自助型走马灯。
今儿想什么呢?
想爱情吧。
他是失败的婚姻的见证者,从小到大,所谓爱情始终是叫人难以下咽的馊饭菜。
他不想吃,可他妈对那家暴畜生爹的一片痴心叫他看出来,即便到最后他会反胃以至于呕得肝肠寸断,他也非得把那些难吃东西强吞下去不可。
否则,他的母亲只会显得更加悲惨。
他叫他爸和他妈的扭曲爱情折磨了一辈子,纵然后来他的命结了个遭了天谴似的烂尾,今儿还深陷无休止的死亡循环,他也总算能走出那鬼东西的阴影。
爱情啊,又糟又烂的大火坑,他没尝过实在是三生有幸。
至少生前他是这么想的。
至于死后为什么变了主意——都怨文侪。
都怨文侪,所以他将要往火坑里跳了。
拒绝也没关系,他会尊重文侪的一切选择。
反正他天生有死缠烂打的本事。
他条件也不差,不能叫文侪对他一见钟情,便走日久生情的路;文侪一时不能接受,便慢慢地放开对他的限制。
文侪当然可以不是同性恋,但文侪得喜欢他。
文侪当然可以在他表白后动手揍他,但最好揍完能抚慰抚慰他。
这样,他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表白的时候,依旧会觉得甘之如饴。
文侪当然可以觉得他是变态、疯子、无赖。
反正他本来就是。
所以爱他吧,否则他日后大抵会心怀怨恨,变作一只恨海难填的九郎。
到那时,可能又要文侪来给他解怨了。
至于终止死亡循环的方法,大概只有——爱他。
戚檐乐呵呵想着,抬起眼来。
头疼,可意识很清醒。
已是深夜了,清寒的月光打在身侧文侪漂亮的轮廓上,琥珀色的瞳孔在长睫掩映下冷冷地凝于地面一点。大概是有所察觉,他不紧不慢落下撑床的手臂,慵懒地斜倚在床头,偏首看向戚檐。
戚檐那赤|裸|裸好似挑衅一般的目光显然已叫他见怪不怪了,他大抵是觉着累,因而连唇都没张。
可戚檐利索坐起身,又像个狗皮膏药般贴过去,在四目相对时,冲他露出个分外灿烂明亮的笑——
“我喜欢你。”
怕文侪误会是兄弟情谊,所以戚檐又凑近他的耳,笑着说——
“和我在一起吧?”
【委托伍·鸿运当头团圆饭店】
第125章
“起先是刮了风,而后下了雪。你匍匐冰面照镜子,与河底的怪物四目相对。”
“你失声尖叫,惊觉——你即他,他即你。”
***
1988年,一条铁路修到了城北郊区一镇,带走了那郊区大半人口。
镇上边山有周氏富户祖上载下来的一间大饭店,名字颇响亮,就叫“鸿运当头”。
那儿原是逢年过节的好去处,当地人不论老少都要亲切喊一声“团圆饭店”。奈何绿皮火车哐当当一响,不足三年,饭店跟着冷清下来,以至于门可罗雀。
2000年初,一场瘟疫在凛冬的小镇一隅蔓延开来。
由于缺乏有效药物,提前听闻风声的富商巨贾都制定了远走的计画,随着远去的长龙一道离开了这小镇。
始终舍不得祖业的周氏一家决意在团圆饭店吃最后一顿饭,再各奔东西。
哪曾想这饭一吃,人却离不开了。
暴雪封山,一并埋了铁轨。
火车来不了,周家亲戚被迫留在起疫的镇中。
七日后,雪弱了。
呵哧呵哧冒烟的绿皮卡车又开到了小镇。
谁料火车开至将停时,忽而碾着了什么,列车员下车看,却见底头伏着周家小少爷。
火车轧碎了他全身的骨头,列车员发现之际他已是血肉模糊、肝脑涂地。
冷冰冰的铁轨将他的皮肉沾得很牢,轻易掀不下来,朝四面溅开的淋漓血却将晶莹的白雪染得又黑又浊。
——————
“哦。”文侪慢腾腾将瞥着他的目光收回去,“今儿玩这一出。”
“哥……你好好看着我的眼睛,我在表白呢。”
戚檐差些没忍住又撒娇似的用脑袋蹭他,可他的喉头滚了滚,于是将手搭在文侪的两肩上,又重复一遍:“我没开玩笑,我说真的,我喜欢你,不是兄弟情,是千真万确的——爱情。”
“傻X。”文侪给他翻了个白眼,再不肯看向戚檐,只还懒懒地伸腰,随后递去一记狠瞪,“说得我满身鸡皮疙瘩。”
“我喜欢你,我,戚檐,喜欢你,喜欢文侪!!”戚檐逐字解释去,像是担心文侪理不清重点亦或不相信,于是补充上一句,“我是同性恋。”
文侪拳头一硬,终于忍无可忍打在他手臂上:“你特么的再乱说那鬼都不信的狗屁话,老子真把你揍得飙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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