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檐贴近去仔细瞧,便见上头密密麻麻的鳃丝如数千条红毛虫一齐蠕动。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什么……你别总对些猎奇玩意感兴趣……”文侪往市场内张望几下,没能寻到尤老爹。
“嗳,别总骂自己。”戚檐拿脑袋蹭蹭文侪的肩,便藉着自个儿的房东身份大摇大摆往里进了。
他三步作两步窜到一排白色装水泡沫箱前,蹲身,见其中游着好些刚出生的猪仔,它们畏畏缩缩的,粉红的皮肉相互挤着。
戚檐一伸手,它们便好似极恐惧似的整齐列作两排。
可他再凑近,却见那些猪仔均是双目紧闭。
他尝试着伸手将它们的眼睑轻轻扒开,在确定它们瞳孔表面都覆盖有一层灰白的、无法人为捅破的薄膜后,他确信这些猪仔乃天生失明。
那么,它们是如何感知到他的到来的呢?
戚檐费了几分钟,没弄清楚,只能推断是天性使然。
他于是往右挪一步,瞧见了一箱同样天生瞎眼的鸡崽,而后是瞎眼的牛犊……
戚檐看得腻了,于是伸长颈子张望了几眼站在阶梯状海鲜池边的文侪,恰见他徒手将一只八爪章鱼给抓了出来。
那玩意可劲将腿往文侪雪白的手臂上缠,留下数道湿滑的淡红粘液。
“血吗?”戚檐起身过去,一把握了章鱼的脑袋便给那玩意扔到了地上去,“你干嘛呢?”
“见它溺水,顺手一救。不寻常的东西不是基本都藏着些线索吗?要是它给你摔死了,我就揍你……”
文侪几步跨过去,逮住了那只像是八腿蜘蛛一般在地上飞跑的章鱼,奈何他耐着恶心,翻遍那黏软东西的全身,最后还是没能弄清那些淡红的粘液是哪里来的。
“文侪……”戚檐喊他,没得到回应。
文侪一琢磨起东西,看不见来人、听不见东西是常有的事。他无知无觉,直到前头忽然落下一只大手,瞬息便把那大章鱼给抓了去。
文侪仰首,瞅见了穿着白色防水围裙,戴着黄色塑胶手套的尤老爹。
“老爹,”文侪极自然地起身,冲他展示手臂上留下的粘液,略微皱了眉头以示担忧,“这是什么?我刚刚想着帮您把章鱼救出来,没成想给它沾了满手东西……”
尤老爹一哂,把肩膀耸得山似的:“不知道,总之你当心点儿,最近这楼里闹传染病。”
文侪怔了怔,问他什么传染病,那尤老爹却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鄙夷神情。他将手里的不锈钢鱼鳞刨扔进水池,把手在池中洗干净,这才回过头。
“都怨你、你这畜生不如的狗东西!”
文侪原以为是在骂他,直到他顺着那人的眼神看向了一只手捂着自己的颈子的戚檐。
透过他的指缝,文侪瞧见了大片细细密密的红疹子。
“喂……你感染了吗?”
第214章
“我染病了?”戚檐很是诧异,一时间哭笑不得,“为什么这样说?”
他虽是半信半疑,却是当即便在原地站稳了,不要文侪再靠近,只匆忙翻看起两掌,又问:“老爹,这病是怎样传染的呢?”
尤老爹似乎对他颇有微词,戚檐问话时他连个眼神都不给,文侪只好帮着将问题又重复一遍。
那老爹斜瞟文侪,这才不情不愿地开口说:“侪小子,你不是有抗体么?怕啥,反正你是没可能感染的,至于别的什么生了歹毒心肠的玩意儿,那老爹我可就不知道喽!哼!”
“您说的是?”文侪赶忙过去帮他拉开凳子,摆好杀鱼刀。
“除了五楼那姓沈的蠢货还有谁呢?!”尤老爹哐地落刀,直叫那牧场里刚抓回来的鱼断了脑袋,他将那还在骨碌碌转眼珠子的鱼头扔到文侪手边,“来!帮着抠出来!”
“抠什么?眼珠子么?”文侪明知故问,得了尤老爹的碎叨叨几句嗔怪。
作为饭桌上常见的食材,文侪很清楚一条鱼要如何做才会更加鲜美。他在家中常做饭,厨艺说不上太好,但绝对不算坏,红烧、清蒸、香煎、水煮的做法他都会,可他从未试图将手指伸进一条活鱼的眼中。
毕竟都是活物,那感觉大概与生掏人眼差不了太多。
文侪有些后悔自己大学选了偏文的学科,若他能像戚檐那般多上几门解剖课,多在实验室里泡着,眼下这些东西应该都不成问题了。
真奇怪,几乎习惯死亡的人,在对非人生命下手前,竟无端多了不该有的迟疑。
文侪没戴手套,手贴近那条还在扑腾的鱼时顿了一顿,可很快,指腹便粘贴了那湿滑的鱼眼。
他不确信寻常世界中的鱼眼摸起来是什么感觉,这会儿他食指和中指触碰到的表面,像是一小摊发烫的油水。他能察觉到被他摁住的鱼头在搐动,意欲挣脱他的手逃开。
疼痛是不可避免的。
他正欲用两指强挤开那鱼的眼珠子探进去,背后忽而有人一只手搂了他的腰。
“做什么……”文侪的动作顿了顿。
“来给哥搭把手。”
戚檐左手环着文侪,右手却是叠在文侪生掏鱼目的手上。由于戚檐的手指要长上一些,当他的手掌与文侪对齐时,他的指尖并非恰好浮在鱼目表面,而是插进其中。
两指未停,他再往下戳入,直至触及眼眶才慢下动作。随后,拇指从另一端也捅进去,三指合拢,切断了里头牵连的血肉,这才将那血淋淋的鱼眼一抓,给拿了出来。
躺在戚檐掌心的鱼目已有些变形了,戚檐递给尤老爹时,那老爹依旧不瞅不睬。
纵使文侪一副跃跃欲试模样,戚檐也没给文侪自个儿拿的机会,只迅速把鱼的另一只眼珠子也给掏了出去,一并送至老爹面前。
他这人脸皮最是厚,压根不怕热脸贴冷屁股,于是套着近乎过去,笑问:“您要这鱼眼做什么?我刚刚瞧见那几个白箱子里装的尽是些瞎眼的畜牲,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尤老爹无视戚檐,给文侪递过去一条说不上太干净的白布,那白布极潮湿,不必贴近就能嗅到一股子土腥味,像是刚从河里打捞上来的。
“侪小子,可怜娃,擦擦手。”
可怜?为何可怜?
是说他每日起早贪黑打工,还住地下室么?
还是说他曾经历过什么惹人怜的惨事?
文侪接了白布,乖乖将手在上边蹭了蹭,他的身份不便开口,于是瞧了眼戚檐,那人立即笑说:“老爹,这小文他工作稳定,杨姐待他不错,工钱结得也及时,在这大楼里也算有个暖和住处,哪儿可怜啦?”
尤老爹听了那话,登时就放下刀,抄起一根与海鲜市场格格不入的擀面杖。要说那玩意有什么特别之处,自然是在尾端握手处包裹的一张红纸。
戚檐看得出那老爹不是真心想揍他,毕竟他到底是这栋大楼的房东,那人不至于对他大打出手。
于是他抬手装作很怕似的模样,指了指那红纸:“您这红纸同沈道爷月老庙里的那些红纸有些像啊。”他上手摸了摸,“材质也像,解下来都可以直接挂到姻缘树上了!”
尤老爹呸了一声:“就是他送来的!那小鬼想怂恿老子也挂张红纸到那姻缘树上去求长生!我呸!谁不想要长生,老子比他不知道虔诚多少倍!”
“这么说来,您俩应是很聊得来哇!”戚檐合掌。
“聊个屁!那小鬼压根不是真心求长生的,妈的,他成日装一副圣人样,分明就盼着别人个个短命!”
这一说,文侪想起了昨日那沈道爷尤其积极地帮戚檐摘下银铃的场面。
“说到底,真正能长命的,也只有侪小子而已……”尤老爹忽然拧紧眉心,神情很是悲伤。
那老爹是在遗憾自己没法长生?
还是又认为他这长生的原主可怜了?
文侪读不懂。
这大楼人人都在论长生,命比别人长已算中了基因彩票了,这算是哪门子的可怜事?
上一篇:神明,但十级社恐[西幻]
下一篇:起点男主采补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