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无可忍,再度摁响电铃,高声道:“房东!杨姐包子铺,5秒后不开门就给您放外头了!”
这一声喊还真管用,那厚门慢腾腾往里一敞,露出张湿漉漉的脸。
文侪从他脚上的白拖鞋往上扫,见那男人身上还罩着沾水的浴袍,想到那人估摸是因沐浴没听着声,刚想把火气压住,扫到锁骨处时忽而噎了噎,再往上看,眉头便皱起来了。
“戚……檐?”
那人见了他也是一愣。
“你不把东西接过去还在愣啥呢?”文侪将那包装齐整的两屉包子往他怀里塞,“我还是上班时间,耽搁久了要招骂的。”
见状,那人还是怔着,见文侪要走才说:“小哥……我不叫戚檐。”
“我叫王虔。”
“什么?”文侪回身过来,“你记忆还没恢复?”
那男人抱歉地笑了笑,冲他抬了抬手:“小哥你先进来吧,我先把包子放下。”
文侪将信将疑,将鞋上泥在屋外蹭干净了,才往里头走。
谁料文侪还在屈腰挪开沙发上的枕头,下一秒那人便从背后抱了上来。
那男人未干的发尖贴在他的颈后,又刺又痒。
文侪耳根红了,脸倒还是露着凶:“松手,否则我把包子笼罩你脑袋上去!”
“哥,我同你说……”戚檐闻言反而将锁在他腰间的手环得更紧,“我好似作为王虔活了好久好久,久到我差些把这儿当了真——我是戚檐这事儿,也不过刚刚才想起。可我方想起,开门便见着你了。”
“我当时便愣了,心想,去他的王虔,我要做戚檐,我只能是戚檐。”戚檐蹭了蹭文侪的后颈。
“……”文侪一时不知怎么答,沉默了会儿才说,“王虔这屋子还挺大,有什么线索没?”
戚檐松开他,倒还是笑着,他想,完成委托越快,文侪答应他告白便越早,那这委托确实需要快些做。
“这屋中没有特别直接的线索,但是从里头摆设来看,他原来应是有位同居的恋人,叫‘小白’。”
“‘原来’?”文侪揪住了他话中细节。
戚檐把头点了:“他恋人的东西多数已经积灰了。”
说罢,将左手五指展开,在文侪眼前摆了摆。文侪将脑袋仰后,看清他中指上有一圈白痕,显然是戴戒指戴的。
“戒指呢?”
“在戒指盒里搁着。”戚檐摇摇头,“我醒来时就没戴着了,那戒指是对戒,盒子里除了王虔的还有小白的。”
“分手了?”
戚檐耸肩:“说不准是死了。”
文侪抬指戳了戳他的前额:“少把死挂嘴边。”
戚檐笑意深了,反将脸仰着往他的手心贴:“合理猜测。”
“还有什么没?”文侪任他蹭了蹭,便抽手回来。
“有的。”戚檐拉他坐下,从红玫瑰旁取了一张夹在塑料垫板上的纸来,“王虔一周的收租计画——这大楼还真是有意思,竟是按周收租。”
文侪闻言便斜身去看。
【星期一:3F音像店——2F包子铺】
【星期二:祈福日,无事】
【星期三:-1F修理铺——2F海鲜市场】
【星期四:4F麻将馆】
【星期五:5F牙科诊所】
【星期六:1F画室】
【星期日:休息日,无事】
“每一层的店铺可数不完,你这房东收租就收这么几家?”
“九郎好心,给咱们指出了重点店铺呢。”戚檐说,“你如今再回包子铺也迟了,恰巧今儿我也要去包子铺收租,不如跟着我,到了包子铺我再想办法帮你解释解释?”
“成吧。”文侪深谙回去越早活越多的道理,也没想过拒绝。
“那走吧?”戚檐牵起文侪的手,眼睛都笑弯了,“去三楼的音像馆。”
“你等等。”文侪扯住他的浴袍带子,“把衣服给我换了。”
戚檐瞧了眼自个身上松松垮垮的浴袍,笑道:“我都忘了这茬。”
说罢,他轻轻攥住了浴袍带子的根部,似笑非笑:“哥,要帮我换吗?”
第210章
文侪将手指骨头掰得咔哒响,微微一笑,说:“你刚刚说了什么?再重复一遍,让你大哥听仔细呗?”
戚檐拢了微敞开的浴袍,也是一笑:“小的这就麻溜地换衣裳去。”
“换套轻便的,下边积水多,湿了身子难受。”文侪又补一句。
戚檐是个衣架子,即便是简单素净的衬衫牛仔裤穿起来也好看,文侪瞥了眼他的搭配,说了声“挺好的”。
那话登时叫戚檐心花怒放,又担心自个儿太过激奋,日后文侪便夸不出口了,只能咬唇收敛了眉底笑意,临出门还从外送笼里取了俩热乎乎的包子,拦住了正欲走楼梯的文侪。
“哥,吃点东西填肚子,累了一早上了。”戚檐将包子递去他手里,“咱们这回走电梯吧,说不准里头有什么稀奇机制。”
文侪没有拒绝。
嘀——
电梯摁钮被点亮,上方的显示屏数字从【1】一刹跃至了【6】。
电梯里铺着被踩旧的塑料红地毯,轿厢壁板锈迹斑斑。
然而,比起里头的陈旧布置,先吸引二人注意的是正对电梯门的一张红底白字的告示。
【乘此电梯者须知】
【一、电梯只能往下走,不可触碰比您所在楼层更高的按钮。】
【二、干燥的电梯是安全的,潮湿的电梯是危险的。】
【三、楼梯是危险的!楼梯是危险的!楼梯是危险的!】
【四、5F和3F的原住户禁止乘坐该电梯。】
文侪将戚檐往里头扯,摁下5楼摁钮,才说:“住5楼和3楼的也真是倒霉。又不让他们走楼梯,又要禁止他们乘坐电梯,那不就只能困在那一层了么?”
“电梯说楼梯危险,楼梯就当真危险了吗?你今天估摸着没少跑吧?”戚檐环视昏暗的电梯内部。
“这倒是。”文侪咬了口包子。
“话说,这包子味道还不错。”戚檐将剩下的半个包子也塞入口中。
文侪嚼了半晌,咽了才说:“是吗?我五点到八点的劳动结晶都在里头了——哦,你才刚醒吗?果然当房东还是比较自由哈。”
戚檐不敢吱声。
***
电梯门一打开,戚檐便迅速将这层的店铺布局摸了个大概。
电梯门右侧是一家冷清的小酒馆,转过拐角是游戏厅;左侧是书店一类,紧接着到音像店;直行则是灯一闪一闪的楼梯间。
要收租的地儿是那音像店,戚檐想都没想,便领着文侪径直往左行去。哪曾想到了店门口,脚还没来得及迈进去,先给屋内一人提声喝住了。
“戚老板,您是活的,可秦某这儿的规矩是死的。”
一身着绛红倒大袖旗袍的女人自木柜后摇扇而出,她在距门口约莫五步之地停下,扬着下巴,斜眼睨人,连戚檐这大楼房东都被压在了那人眼底的蔑意之下。
“秦老板,实在对不住!我近来记性不好,这大楼里头家家店的规矩都给忘个精光!”戚檐将背在身后的手收回去,头稍低,垂目瞥一眼机械表,这才笑道,“为避免伤了和气,您不如将那规矩再讲一遍?”
秦老板合了扇,在柜台边上的茶几前坐下来,不紧不慢地拿起个紫铜茶壶:“小事。”
她对面的两个空盏都被斟满了,嘴角这才带了点笑。
“戚老板可听仔细了——我这小店讲求缘分,倘入店后二位瞅见个笑面老头,亦或者是听见了小孩儿的哭啼,只管快快从店里出去,千万别喊秦某,彼时秦某可听不着你们喊。”
“若没碰上呢?”文侪问。
“哦,你是杨姐那儿打工的文小子吧!心肠好的人命长呢!”秦老板垂手,左手的玉镯子碰着茶盏,叮当一响,“若没碰见那两只鬼,出去前秦某请你们各喝一盏茶。——秦某去柜里拿租金,若不嫌麻烦,二位便进来逛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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