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报道的字体比其他的栏目粗上不少,不管这是不是一条有引导意味的线索,”文侪说,“至少在那一堆东西里头,应当只有这一条是这阴梦主子想要我们关注的。”
“主题是争夺家产……四爷说过这宅子是周宣他爸的吧?”
文侪点头:“这几天那周四爷都在打扫宅子来着,估摸着这儿也没别的人比他更爱惜这宅子了。”
“这样看来引导意味浓得不能再浓了——周四爷想争家产?”戚檐说,“可越是这样,越是叫我笃定它有别的含义。”
“得从周四爷对这宅子的执着心理下手。”文侪说着,将那一大捆报纸塞回柜中。
文侪又翻了两三分钟,见这午后客厅有如夜里叫人一根根吹了蜡烛似的不断变暗,想着这会儿正出太阳,怎么会暗,谁料抬手将窗帘一掀开,外头的天已变得乌漆嘛黑。
“撞了鬼了……天怎么又黑了?老子的时间啊……”
文侪崩溃地抓起脑袋上一把头发,忙挪眼去看墙上钟表,在看到此时正是晚上十点时,听到了周四爷高亢的一声喊:“小兔崽子们,都给我睡觉去!!!”
文侪闻言更是心焦,戚檐却一副满不在乎模样,他揽住文侪便笑着往外走,应道:“来了,来了,我俩回房睡了啊,少爷上楼唉,现在上楼!”
“又耗一天!!”文侪那模样像是没了半条命。
“瞎说,咱们这一天没过完呢!”
“什么意思?”
戚檐说着抬眸看了看二层,说:“听周四爷那声音清晰度,他是在二楼屋里喊出来的,今儿他也没下楼逮人,说明什么,他今晚有要事做。我猜想只要不被他发现,今晚咱们爱怎么着怎么着。”
文侪将信将疑,道:“你陪我上楼一趟看看?”
“行啊,”戚檐笑了笑,“撞着人了便说,我这下人是上楼帮你关灯的。”
那二人轻轻踩着台阶上楼,二楼一片昏暗,只有周四爷门口亮着一线灯。
戚檐将文侪拦在身后,把脑袋贴着门缝往里瞧,看到周四爷站在窗边,而那女人打开箱子,里边装着两颗头颅。
脖子还在渗血水,双目皆是死不瞑目似的半睁。
文侪蓦地跌去地上,那屋中二人却受惊似的大喊一声:
“谁?!!!”
紧接着便听一阵急促脚步。
幸而文侪房间正在隔壁,戚檐遽然搂了文侪的腰,便将他拖入他的屋中,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他轻轻喘气,将瞳子移向文侪时,却只见那人的眼下漫出两行血泪。
文侪眼里无光,只是冲着那扇门喃喃地喊:
“爸……妈……”
第136章
戚檐不顾那文侪的面上流露出何等的癫狂,只将那人的脑袋压去自个儿怀里,直将那人的声音全闷在了胸膛。
他并不在乎那人的敲打,只摁紧了他的后脑勺,贴在他耳边轻轻说:“没事、没事……”
哪怕彼时文侪已在他的颈子上抓出了一道血痕。
外头的周四爷咳了一声,把门敲了敲,问:“阿宣,你睡了吗?”
文侪五指尽是血,这会儿稍稍回神便不可置信地发起抖来,戚檐似乎是觉察了这一点,只抓了他的掌心来亲,将那些抹开的血痕一点点亲著蹭去。
他说:“嘘——”
周四爷见没人来开门,便也渐渐地把步子挪远了。
***
同文侪亲近相处的这么些日子以来,戚檐已将文侪的脾性摸得很清楚了——眼下比起说再多的安慰话,倒不如逼他做正事。他那完成任务的欲望能极快地驱赶原主的情绪,叫精气神回归本体。
“哥,咱们看看四谜题吧?这都第五天了,咱却连一道都没能解开呢?”戚檐帮猫顺毛似的小心翼翼地抚着他的脊背。
【壹、我的半身登了轿,半身垫在红轿底。】
【贰、我吃进只蛾子,它却在我腹中饱餐一顿。】
【参、我勉强服下苦药,得了个病入膏肓。】
【肆、我于白雪中刨出了自己的尸骨。】
戚檐也没有等文侪回答,只盘腿坐在床上,将委托纸在膝前展开,他的目光从上至下将四谜题缓缓扫了一遍,又笑道:“叫人看得云里雾里的,哥你试着给我分析分析?”
文侪没多想,只把委托纸接过去道:“……第一条讲的是利弊矛盾,获利的同时也在受害。第二条……看似赢了,实则输了。第三条,需得考虑服药是主观选择还是被迫的,但无论如何,吃药是个多此一举的行为。其中提到的‘病’姑且先锁定在瘟疫和吐花症两者之间。第四条,抠字眼的话,得先确定‘雪’这一意象的情感特征是好是坏,若是积极寓意的话,明知是好反而还要硬挖出来,那么大概是一种不听好人言,吃了大亏的感觉?”
“若雪是消极寓意呢?”戚檐的嗓音不知怎么好像变得很哑,说起话来也有些不自然的停顿。
“那重点就落在尸骨上了,若……”
他话没说完,门外却忽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屋主人文侪一怔,拦住好似要开口的戚檐,冲门外喊道——“谁?”
“是我,你俞哥!”
那消失不见数日的医生怎么这时候找上门了?
文侪瞅了戚檐一眼,虽清楚这深更半夜也不是少爷请下人入屋谈心的时候,却还是坦坦荡荡开了门。
俞均进屋却好似也并不惊讶,只将手拍上文侪的肩膀,问了一句——
“还疼吗?”
疼?哪儿疼?因为什么疼?
他这几日像根蔫了的草似的,动不动就昏死过去,脑袋因为起疹的并发症疼得像要炸了,吐花吐得从胃到喉都火辣辣的难受,还猝不及防被那平大厨在肩上咬了一口。
所以俞均他说的究竟是什么?
文侪脑子还没转过来,俞均已经自顾自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坐下了。
“哥先前怎么同你说的?有没有叫你要听话,不要瞎胡闹?你岂会不知道沾上那些脏东西是要命的?我看你就是揣著明白装糊涂!”俞均长叹一声。
“我这还不乖么……”文侪试探性地问了一嘴。
俞均瞅他一眼,原先有些冷淡的目光在这会儿被暖光打着,好似变得很悲伤。
他的瞳子转过来,文侪能读出其中的怜悯。
“乖能顶啥用?鬼因为你乖就不上你身了?瘟疫会因为你乖就不会缠上你了?唉……”这已经是俞均今夜叹的不知第几声气了,“说说吧,为何不听你四叔和大姨的话?把自己折腾成这副鬼样子?”
鬼样子?我么?
文侪没明白,只又往后一步退至镜前。
单这一眼便叫他的魂儿差些飞了。
——密密麻麻的红疹再一次覆盖了他的全身。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刚刚被吓傻了?”一向冷静的医生这会抓耳挠腮,好似很烦躁,他一面摇头,一面骂,“那成人礼还不如不办呢!一堆糟心事。”
成人礼?
文侪觉着新鲜,什么时候办的,他怎么不知道?
他见这回起疹子没啥明显不适症状,于是笑问:“谁的成人礼啊?李策那么丁点大,不至于是他的吧?”
“你的!!!”俞均忽然情绪激动地站起来,充血的眼球睁不大开。
也是在瞅见他那副神色的同时,文侪忽然想起了今日晚上八点的那场冷清诡异的庆生宴,也就是周宣的成人礼。
***
灰蒙蒙的一片浓雾中,先是长出了几个扭曲的人头,而后躯干跑过去接在了脑袋下,凑出了他们这宅子里三两成群的、神色古怪的人。
戚檐站在文侪身侧,文侪的精神状态似乎很不好,问一句话要半天才反应过来,可即便开了口,也只会说上句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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