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慢了一步,双腿便如扎根似的挥不动了。
三秒后,他遭不计其数的黑虫掩埋,却在被啃咬作白骨前想通了一件事——这些该死的东西便是所谓的黑雾虫。
***
文侪以为自己死了,睁眼却没看见那熟悉的委托失败电子框。
他仰躺在地,蓦然瞧见了俯视着他的薛有山——那七窍仍在不断往外冒虫的薛有山。
他颤抖不已,慢慢撑身坐起,没话找话说:“大少,有山……您还好吗?”
那不人不鬼的玩意似乎并不能听懂他的话,只迈着别扭的步子冲他走来,嘴里的声音由嗡嗡虫鸣,逐渐拼凑作极怪异的语句。
“侪……阿侪……成啊……成亲……咱们……”
说罢伸手冲文侪一抓,又将那食人肉的黑雾虫甩出好些。
文侪猛一蹲身躲开了,那怪物遽然发狂似的又一伸手。
文侪咽一口唾沫,便霍地站起身来,胡乱择取一方向奔跑起来。
那薛有山并没打算放过他,轻轻重重的脚步声紧跟在后。
文侪真恨透了这般不能回头的追击,只觉得心被吊去了嗓子眼。他鞋底都快冒火星子了,身侧疾速闪过的房屋却无一不上着锁。
他倒是不泄气,哪怕两只脚如挂铅,仍一边嘟囔着骂天骂地,一边极力甩动腿脚。
是幸运吗?还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他总算找着了一间不上锁的屋子——那是郑槐和苗嫂的屋子。
他毫不犹豫便跨过门槛跑入其中,哐当一下将门闩插了上。
心脏怦怦跳个没完,不知是剧烈运动所致还是他,亦或郑槐的恐惧流露。
在阴梦里待太久,他都快分不清自身与阴梦角色的情感,那些情感像是炖得过烂的肉,全都剥离了骨头,被酱料黏在一块儿,叫人分不清究竟是从哪块骨头上掉下的。
简而言之,他觉得自己快疯了。
脑内在进行激烈思想活动的同时,文侪也没悠着,他迅速抓起堆在墙角的木板与锤头钉子,砰砰往漏风的窗子上敲,先是封住了卧房窗子,继而封住了卧房通向小厅的悬挂珠帘处。
真奇怪。
他这会儿一点都没有想到封住了门窗,他要如何才能逃,他只是耗尽全身气力封住了一切出入口。
那之后他坐在窗下,竖耳听着屋外响动,稍微一点动静都能叫他毛骨悚然。
文侪意识到自己眼下太过敏感,可是他控制不了,心脏始终像是要从体内跳出来似的。
过了一阵,有脚步声挨近了,倒不是那被黑雾虫吃空后诈尸的薛有山,而是那曾对他又打又骂的方大爷。
那老人似乎将嘴粘贴了窗子,话说得响,但是含糊。
“混小子!你这样能拦得住那鬼上身的大少么?放狗屁!”他慢悠悠说着,笑了半晌,才又像是卖弄似的说,“看你可怜得紧,今儿老夫便大发慈悲给你支个招!薛大少他是因身死了,可要娶你的心思不死,今儿才叫那些个虫子鸠占鹊巢了!你要是想他不再缠着你,那就得对症下药!”
“怎么对症下药?”文侪困惑道。
“嗳!薛大少他是读书人,既然眼下和他这读书人说话不成,那可不就得写字儿么!”方大爷仰天笑起来,“你去翻翻抽屉,应该能找到白纸,先前为了供你和大少写信,薛当家命人提先买了不少!你且去取来!”
“取来干什么?”
“写字!”方大爷说,“就写‘我不成亲’,好好告诉他你的想法!薛大少绝对会答应你的!”
文侪似懂非懂,只遵照其意去拿纸,而后拔了手上钢笔的笔帽便要落笔,谁料那老人在屋内生了眼似的,忽而呵斥一声:“那能拿黑墨水么?鬼是看不着黑字的,得拿红的!——没有红墨水么?那便咬指头!咬破来,拿指头写!”
他的话像是有什么法力似的,话音方落,文侪的身子便动了起来。
咬破指,而后掐指挤出血珠往白纸上蹭,最后血实在不够用,便将钢笔头扎入小臂中,撕开条口子。
一张,两张,三张……
那方大爷又吩咐起来:“为了叫他看着,你要往墙上挂!高低都挂,这样天上地下的都能看着!”
奇怪,他又照做了。
他垒起椅子,爬高,钉上血书,下来,又上去,直到将四面墙贴满了泛着腥气的白纸。
他终于累倒在地。
当他倒地仰望四墙时,他想起了上一轮第六日那被封死的屋子,后来被斧头劈开的窗,以及那被“我不成亲”四字激怒的薛有山。
“哈……哈……”他捂住脸笑起来,“那该死的老头骗了我啊!”
咔——
外头有斧头劈向了窗子。
第200章
文侪多少能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恰如之前所历,待薛有山拿斧子劈开窗子,看见满屋的“我不成亲”,那人先会震怒,而后便将把他打晕,绑去一个漆黑的屋子里,先杀了他,再自刎。
斧头还在往窗子上砍,被劈裂的木板漏入几缕光,照得那白纸红字更是醒目。
文侪也试过假意同薛有山求饶,说他会乖乖成亲,可那已经被黑雾虫占据躯体的怪物显然没可能将他的话听进去。
他卯劲将一个有些重量的木柜推着挡去窗边,而后以最快的速度摘下了满墙的血书。
他想,或许没了那些引火线,薛有山便不会想杀死他的爱人。
可当提着斧子的薛有山爬窗进来,站至他面前时,他才意识到——薛有山既已提着斧头来找郑槐,那么最开始点燃他怒火的便不是那满屋的血书。
除非解决黑雾虫病,否则那薛有山压根没可能变回当初的模样。
至于怎么解决,自然没有答案。
文侪本已做好挨几斧,再伺机脱逃的准备,哪曾想恰是二人对峙之时,屋外忽又传来方大爷的呼喊声——
“薛大少哟!您都死了,怎能还死活缠着生人不放呢?他都说了不嫁,您难不成还想逼着他下黄泉去陪您?大爷我着实看不下去啦!”
一只手遽然自被劈开的窗子中伸进来,一张黄符纸登时落了地。
那薛有山震悚着大喝一声,躯体却是不可抑制地僵硬,并直直朝后倒地。
文侪也不等方大爷喊,绕过薛有山便翻窗出去。
那方大爷就站在窗边,也没挽留他,单在嘲:“傻蛋,叫你写你就写!老夫我是为了叫你明白,你既活着,便不能嫁给一死人,你写了血书填满屋,说你不嫁,只能气疯那想讨媳妇的鬼!逃不掉不说,倒叫他缠你一辈子喽!”
文侪没有回头,也没想过要同方大爷道谢,可那大爷的嗓门大,跑远了还听得很清楚,他说:“快跑,快跑哩!大少要追去喽!”
***
文侪在脑子里回忆着适才经过的房屋,妄图找到一间自个儿没瞧着的、极有可能未上锁的屋子。
可是没有。
郑槐和苗嫂所住之屋本就处于薛宅较深处,一路上屋子也差不多看个遍了。
他究竟还能往哪儿逃?
文侪边想边跑,拐弯时撞了个大盆栽,那一撞叫他的骨头都差些碎了。
然而大脑的紧张运作,令他轻而易举地忽视了痛苦的存在。
他满心满眼想着哪儿还开着门,能容他藏身。
一个摆有不少大盆栽的地儿忽而停在他脑海中——
厅堂。
那丧棚后方大敞着门的厅堂!
***
窜入厅堂,锁门,坐下,一气呵成。
文侪气喘吁吁,倚着屋门滑坐在地时才感受到脚腕上钻心的疼痛。
他小心摸了摸,疼得他险些龇牙咧嘴。他用后脑勺一连撞了好几下屋门,像是散怨,又像是转移注意力。
“若是扭着还好,千万别给我整出什么骨折骨裂……”文侪瞧着那红肿的脚踝,叹了口气。
想罢,他扭头冲小窗瞥了眼,没见着那薛有山的影儿,可他到底也没那么大本事敢趁这会儿跑外头冒险去,便掏出纸笔,打算琢磨琢磨四谜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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