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钦:我是救援人员,除了救人还能干什么?!妈的,他们夜里撒泡尿都得叫老子跟着。出了林子,他们就变成死里求生的英雄、意志坚定的受害者了!老子却成了个窝囊废,只顾自己逃命的混蛋?去他妈的一群白眼狼,还不如都死林子里呢!
我:网上爆料有人说您吃了人肉,您对此……
郭钦:我X,哪个没长脑子的说出这种鬼话!我是他祖宗,我都没可能吃人!
—
郭钦的情绪实在太过不稳定,叫我每次采访都不由得提心吊胆。
他话既粗又脏,让我难以接受,可是素质不允许我对他人的语言习惯指手画脚,他的怒发得很到位,可是谁不会发火呢?
有些人天生狡辩能力就很强,能将自己包装成一个受害者。
**
10月初,我接到院长电话,说后日安排的对童彻、老班、郭钦的采访得停止了。
我问他为何。他说他们仨约好似的,全自杀了。童彻烧炭自杀的,老班拿晾衣绳上吊自杀,郭钦不知从哪儿拿的打火机,也给自己烧没了。
那时,我忽而叫一阵寒意包裹,
我知道,将他们逼死的人,极有可能是我。
我告诉自己,不用怕,
我没错。
***
【访谈汇总二·私人访谈集】
在结束精神病院采访后,我去见了黄腾登山俱乐部其他三位负责人。
——————
受访者姓名:江昭
性别:男
身份:黄腾登山俱乐部安全员
时间:2005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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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改采访的,并未入院的当事人中,精神状态最为不稳定的人无疑是江昭。他屡次拒绝我的采访请求,即便我将旧友达伦的名字报上,并答应绝不会歪曲事实,目的是还他们一个清白,他也依旧拒绝采访。
我一人使尽浑身解数也没能让江昭点头,多亏了他母亲数次劝导,他最终答应接受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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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我先入为主地把江昭认作个固执的中年男人,可亲眼见到后才发觉,他比我想像中的还要更瘦弱与憔悴。
那日,他母亲痛哭流涕地将他的确诊病例递至我眼前,我才了解到彼时他罹患严重的被害妄想症。
采访的头一日收获不大,偏执性精神障碍的患者难以同他人创建信任,更何况我的职业还是记者。
好在他慢慢向我打开了心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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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近两个月的采访中,江昭向我展示了身体上的伤口——他的躯干上留有不少缝合留下的疤痕,手腕处还留有他自|残留下的痕迹。
“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一问题无疑是极敏感的,为了不让他因回忆痛苦而陷入妄想状态,我一直压抑着内心的冲动,等待着合适时机的到来。在这期间内我扮演着他的好友,陪他聊天舒缓心情。
然而时间一长,难免撞上几回他犯病。
他在精神状态不稳定之时,会忽然缩入自个儿房间深处的角落里,双手抱着脑袋发抖。起先,我没敢对他这一行为发问,后来耐心耗尽,还是明里暗里戳开了他的伤口。他反而坦荡地告诉我自个儿有精神病,每天都浑浑噩噩的,总想着去死。
我知道时机到了,于是有了以下的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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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你有思考过是什么因素让你陷入当下的不稳定状态中吗?
江昭:我一直很清楚。你有看过网上对我的指责吗?他们说我在野外碰上黑熊时,为了保命,把学员推到了黑熊嘴边。
我:在你的立场上,事实是如何呢?
【由于江昭开始发言后便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其中不乏许多古怪言论,我皆已用括号特殊标注出来】
江昭:我是一个安全员,经受过专业的训练,能确保参与者的安全,但前提是他们愿意服从指挥。那时,队里有四五人对我们这些个负责人产生极强的不信任感,他们自组成一支小队,盲目行动不说,还在夜里的山林间肆意喊叫,他们认为如此便能吸引到救援人员。
我多次提醒却阻拦无果。出于安全员的责任感,我默默随行。途中他们不满我的跟随行为,三番五次对我大打出手。在得知我身上携有不少只有我才能熟练使用的工具后,他们才停止了对我拳脚相向,却仍旧不乐意听从我的指挥返回驻扎地。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快把他赶出去!就是从门缝里露出一只眼睛的那个老头!)
可笑的是,他们没吸引来救援人员,反而招来了黑熊。那东西把在场的人在几分钟内全给咬死根本不在话下。
我是头一回碰上那般情况,可还是竭尽所能地保持了冷静。
我不敢回头,只轻声叮嘱他们千万保持镇静不要奔跑,更不要冲动。正当我给他们示范正确的做法,依照训练缓慢地移动绕行时,站在我身后的不知哪个畜生一脚把我踹倒在那黑熊面前。
(窗边有个人拿着刀看我,快点把窗帘拉上!!!)
根据我受到的训练,装死绝非一个好办法,可我是面朝地,在极度恐慌之下,我所能做的只有将双手交叉放置颈后,尽力保持静止,并屏住呼吸以减少身子颤抖,等待或者祈求灰熊的离开。
你可能想像不到,那黑熊的呼吸声至今还在我耳边绕。我那时本该很难活下去,可幸运的是那只黑熊并非处于极度饥饿状态,它在我身上嗅了嗅,旋即冲我身后慢腾腾走去。
活下来了。
在我默默庆贺起来时,不知人群中谁大吼一声“跑——”。
他妈的,他喊的是跑啊!!!!
我的胸腔贴在地面上,能清晰感觉到黑熊奔跑起来时地面的强烈震动感。在听见黑熊就在距我不远处开始撕咬什么东西,其中还夹杂着人扯着嗓子的尖叫声时,没有人能理解我的绝望。
(你为什么突然挪动身子?赶紧停下,把你藏在身后的铁鎯头扔了!)
我趴在那里近乎两个小时,浑身都僵硬得像石头。再细听许久,确定黑熊已经离开后,我才敢回身。一大摊血迹,就扎在离我不远的小路上。我没有敢去那里确认受害者究竟有几人,只能埋头依照沿路做的标记往回走。
我的腿在他们把我推向黑熊的时候崴着了,走路很不方便,那会儿我觉料想我一定活不过那晚上。
可我活着回去了,也是那时候才发现幸存的不止我一个。
还有个男人。
我猜后来也是他造谣让人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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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致采访内容如上,由于我实在需要不少时间去消化那些内容,因而当日没再试图逼问江昭其他人经受了些什么,也没追问他身上的其他伤口都从何处来,只额外去询问了他的母亲。
据他母亲所言,那些伤口多数来自于旅程中的意外,部分来自于失控的驴友,其中还有两条刀疤来自于那些听信网上谣言,对他进行攻击的陌生人。
是谣言吗?
我没问出口,毕竟人都护短。
可我又不禁想,那些对江昭进行直接攻击的人是正义的么?恐怕也不对,因为至少在法律范围内,江昭的人权是受到保护的。
我当时还无法完全相信江昭所言,但是我至少能确定一件事,那论坛里越来越奇怪的帖子皆在为博热度而大肆地歪曲事实,因为那些热帖的标题上开始出现了迷信的字眼,譬如“养小鬼”“拜鬼神”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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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是想在江昭精神更稳定一些后再去对他进行几次采访,可就在我完成上述采访不到一周,我从他母亲的讯息里得知江昭喝农药自杀身亡的消息。
又是我的错吗?
我突然不可抑制地想。
我忽然觉得惭愧,为当初怀疑江昭的话感到惭愧。
可与此同时,在强烈的负罪感下,我仍旧在思考,真相究竟是什么?
据说他自杀那日,他母亲本是想带他去庙里拜拜佛祖,祈求庇佑,讨个平安健康的好彩头的,可出门后江昭忽而犯病,觉着人人都想杀他,于是怪叫着跑回了家。
可在精神状态如此不稳定的状态下,江昭真的能全无添油加醋地同我讲述事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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