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那、那人……”
来自于视觉与记忆的极致冲突让文侪觉着混乱,一时有些语无伦次。
“胆小鬼。”戚檐忽然松了手,将手一摊,故作轻松道,“咱俩啥都干了,你不会还怕这个吧?”
点燃文侪的胜负心于戚檐而言再简单不过,在他略带笑意的目光中,文侪陡然眯了眼,问:“你说谁?”
“当然是说我自个儿。”戚檐觉着文侪生气的模样实在可爱,于是将脸伸过去,装出个楚楚可怜模样,“大哥要保护我啊!”
文侪没理他,自顾摸黑去了那泥菩萨像前,先前他恍恍惚惚拿去给戚檐擦血的白抹布还摆在哪儿,他将那东西拎起来,这才发现是厚厚一叠医用纱布。
装纱布的瓷盘有些深,文侪小心将表面的纱布取出来,确认过是干净的后便扔在一旁,只一层层翻下去,直至摸到张粗糙的红纸,这才有所停顿。他毫不犹豫地将那玩意也给掀去,赫然瞧见了瓷盘底下的淋漓血肉。
裹肉的纱布被染得鲜红粘腻,文侪面不改色地攥住纱布边缘将肉块往外拿,直至露出盘底一盆冒腥气的血水。
“有谁受伤了吗?”文侪嘟嘟囔囔。
“邵笔头和阿九身上都有伤,包括死人的话,二麻子和翠妈大概也算。”
戚檐没看向文侪,他莫名有些不敢直视文侪身后那面上爬了裂纹的泥菩萨。对他这么个无神主义者而言,那自然是前所未有的情感,所以他理所当然地把那感觉摁头于九郎吴琛。
他,在害怕着什么?
畏佛惧神,应是犯了什么罪吧?
那么他害怕的原因会和那盆被藏起来的血水有关吗?
戚檐蹲在那无目的死人面前,弯腰将板凳下一个被灰尘掩盖的木箱拽了出来。他藉着月光瞧东西,光线太暗,叫他觉着眼睛疼。
他稍显无助地看向文侪,却见那人手上动作一点没停,不停掏出新玩意,仔细看过,才放下。
“眼睛真好,连这点都像猫……”
“你又嘀嘀咕咕什么呢?”文侪正大不敬地抱着原先置于香台上的一个小香炉,毫不犹疑地挖起炉中灰。
“我说——我喜欢你,我爱你,和我交往吧?”戚檐说完又速速补了句,“算了我把话收回去,你现在先不要答应,我怕你日后又和我扯什么‘吊桥效应’,太伤我心了。”
“谁说我要答应了?”
“庙门不知给谁闭紧了……啧这儿也太暗了,我眼睛感光没你那般好,看东西有些吃力,看来日后老了后还得麻烦你照顾我。”戚檐随手拣了根细铁丝将那小木箱上的锁给撬开了。
“别有事没事发癫!”文侪满手都是灰,“以前在学校虽说也是吊儿郎当,但也没见你这般不正不经……”
“人嘛,在喜欢的人面前终究是会有些不一样的,我先前没谈过都不知道,原来我是死缠烂打派的。”戚檐笑了笑,将小箱子搬到了落了一小片月光的地面。
戚檐瞧了眼还在埋头苦干的文侪,他其实想说,如果文侪态度再坚决些,他会选择尊重与放手,好好地把感情埋个干净。偏偏文侪就是心软,总施舍他些似有若无的希望。
食髓知味,他舍不得,也放不下。
“若有别的什么人摸你,你千万别同意,听到没有?”戚檐冷不丁冒出一句。
“又特么的说什么鬼话……你以为谁都是你?”文侪的眉毛差些竖起来,“改改你那破习惯,总动手动脚是什么怪癖?皮肤饥|渴?”
“我是喜欢你才摸你的,摸的也都是兄弟能摸的地方。更过分的,我可是一点儿也没做啊!”戚檐盯着箱子里的东西,那些玩意倒是很容易概括——新生儿的佩饰。
虎头鞋,五毒衣,长命锁、玉蝉……
戚檐将一个银饰抓在手中打量,一边瞧一边问:“哥,你那头翻到什么新鲜的没有?比如,关于小孩的。”
文侪太过专注,没听见戚檐的话,眼下他刚挖完一整个香炉里的灰,即便一无所获,却依旧不死心地将另一个香炉也抱了来。
他盘腿坐在蒲团上,正对着那阴恻恻的泥菩萨像。手指陷于香炉中不知疲倦地刨挖,挖至半途听见外头雨声也没抬头。
最后停手时候,一张婴孩的笑脸便露出来了。
文侪的瞳孔在那一瞬骤缩,冷汗就好若窗外雨水泼进来了一般湿了他的脊背,好一会儿他都有些发怔,最后却还是咬牙又往下挖了。
香灰都倒了去,留下的是一个窄小的脑袋,文侪正有些犹豫时候,身后忽然伸来一只大手握住那脑袋拿了出去。
“多上几节解剖课就不排斥了。”戚檐将那头颅翻到后边,只见那婴孩光秃秃的后脑勺上用红墨写了几个小字——【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那些字歪歪扭扭,又窄又抖,瞧着很怪。
“这里是什么给死婴超度的庙吗?呃、怎么还漏雨……”戚檐伸手擦了滴在头上的雨水,往左移了一步,没成想这回却有更大颗的雨珠砸在了额前,直顺着他的轮廓滑了下去。
戚檐莫名有些躁,抬手一通乱抹,更藉着雨水把额前碎发都给一股脑撩上脑袋去。
“靠……这顶上究竟有几处漏口?怎么雨水净往我身上滴?”戚檐不耐烦地又移了个位置,“吴琛心情又坏了,叫我也心烦意乱的。”
戚檐止步的地方恰摆着一面有些花的碎镜,寻常时候,胆儿小的人在这般情境下是绝然不会照镜的,可戚檐不光胆大还不信邪,硬是将脸给凑了过去。
他先看见了满面血的自己,而后他看见了贴在他的肩上一个瞪大眼的婴儿——他的头皮皱巴巴的,眼睛肿胀着,浑身却沾满了湿黏的液体。
“哥……我动不了,帮我把那玩意拿走。”戚檐没撒谎,也不知是那吴琛太怕了还是什么原因,他连一根手指头都操控不了。
“什么东西?”文侪从庙角落的杂物堆里抬起头。
“我肩上……”
“肩上?什么都没有啊?”文侪起身过去摸了摸戚檐的肩,却什么都没能摸到,可在戚檐眼底,文侪却愣是揉了数下那婴孩的脑袋。
“喂,你从哪儿沾的满身血?”
直到文侪将戚檐打了个转,问他为何盯着一面石墙发愣,戚檐才终于回过神来。
“靠……”戚檐心慌到了极点,吴琛在发颤,连他也跟着双手抖个不停,连文侪的手都握不稳了。
“咱们走!”
戚檐能自如行动后便拽住文侪撞开庙门往外走,他不想回头,他不想看清悬在庙顶的东西,也不想听清身后不属于文侪的脚步声。
可不知是他自己按捺不住,还是吴琛执意要他回首。在回头的那一刹,他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孩咧着嘴站在蒲团上,而在男孩的头顶,悬着无数婴儿血淋淋的尸身。
文侪也跟着回了头。
***
风还在吹,雨依旧泼似的浇下来。衣服吸了水,重。在这般心焦的情况下,具体的重量文侪已然感知不出,他只知道重,仿若很快就连双腿也要迈不动。
戚檐通过他过分绷住的指尖察觉了他内心的不安,于是略去适才从破庙里得来的不适感,笑起来:“没事啊,大不了死一死嘛!”
文侪也知道,大不了就是死,可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寂静的雨山,不知何处会冒出来的杀人犯,一切的一切都会叫他二人的血液飞流。
他于是把手抽出来,狠命将脸儿一拍,说:“不管了,走!咱们去姚姨那儿!”
姚姨的房子同汪婆子以及吴大、翠妈家挨得很近,那处也因为房子错落分布形成了不少的巷道。
巷道好啊,也不好。
因为能容他们藏身,自然也能容杀人犯藏身。
河海边的风本就带着鱼虾的腥,这会儿加上人血的腥,气味直熏得他们头晕。
姚姨家的屋子仍如往日那般敞着屋门,屋门轻,随着山风一抖一抖地里外搧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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